宫中的后花园里,百花凋零,草木萧疏,寒风阵阵,将木枝刮的嗡嗡作响。
祈寿宫里,韶思怡跪在大殿上,她泪流满面,苦苦哀求,“太后,民女求您,帮帮民女吧?”
高坐软垫上的蒋婷一脸心疼,“好孩子,快起来!”
蒋婷话音刚落,蒋婷身旁的婢子立马走到韶思怡身侧将韶思怡扶起,蒋婷命令道:“来人,赐坐!”
一个太监搬来了椅子放在韶思怡身后,韶思怡在婢子的搀扶下坐好。
蒋婷不解问道:“今日是谁将你带进宫里的?”
韶思怡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今日是楚熙将她带入宫里,但韶思怡来时,楚熙却嘱咐过韶思怡,不能说是自己将她带进宫中。
因为太后知道楚熙的性子如狼似虎,他盯着皇位很久了,如果当太后得知,是楚熙带自己进宫,那太后一定会猜测,楚熙为了皇位,拉拢韶家,那即便蒋婷再想救韶衡,为了容烨,她也会改变主意。
毕竟,若韶思怡真的投靠了楚熙,那救出韶衡,只会让楚熙的势力壮大,也会让容烨多了一个敌人。
韶思怡撒谎,“是兵部尚书高达,高伯伯带我来的。”
“他人呢?”
“今日早朝他带我入的宫,告诉了民女祈寿宫怎么走,然后他就去上早朝了。估摸着现在已经下早朝走了吧。”
蒋婷轻叹,“好孩子,苦了你了。你今日是为你父亲的事而来吧?但可惜啊,哀家被陛下软禁了,如今连这宫门都出不去,又谈何去救你父亲呢?”
韶思怡微微点头,“娘娘,民女知您的难处,所以民女想顾杀手,等后日行刑时,民女直接劫囚,还望娘娘劝谏陛下,宽恕民女的罪。民女对娘娘感激不尽。”
蒋婷闻言,不禁觉得好笑,“思怡,哀家知你想救父亲,所以才会昏了头。可思怡,劫囚是杀头大罪,你若真这么做了,陛下只会灭了你韶家三族。”
韶思怡心头一紧,眼眶泪水随即落下,“那怎么办?难道我就要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斩首示众而无动于衷吗?”
蒋婷安慰道:“好孩子,哀家知道你伤心,但你父亲的死已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你也应当要节哀。”蒋婷苦笑一声,她心中对容烨是失望透顶,但又无法拉他回头,只能眼睁睁看着容烨一错再错,直至入了深渊,万劫不复,“万方有罪,罪在朕弓,错在哀家。”
蒋婷只觉此生最大的错,就是将容烨推上了皇位。
容烨为帝,昏庸无道,宠妖后,杀忠良,他的所作所为都是昏君所为,可蒋婷却阻止不了。
而蒋婷却一直觉得,容烨之所以会变成今日这样,完全是因为自己太过仁慈,俗话说慈母多败儿,这是上天给她的报应。
韶思怡对蒋婷行了一礼,“娘娘,我爹一生为国尽忠,为人也是刚正不阿,高风亮节。他辅佐了两代君王,是忠臣也是谏臣。自古说为国忠臣者半死,而为国谏臣者必死。他两者都占了。可我爹本不是个因贪图荣华富贵而入朝为官的人,他是因为信先帝信陛下,他想为百姓做实事所以才入朝为官。如今他已年过半百,他本可以辞官还乡,颐养天年,但他就是因先帝的一句承诺又留在了朝廷,尽心尽力辅佐陛下。”韶思怡红了眼眶,质问道:“娘娘,他的大半辈子全都献给了朝廷,君王和百姓,难道临了,就要落得个被斩首示众的下场吗?若陛下对待忠臣都这般忘恩负义,他就不怕害了满朝文武的心,就不怕留下万世不能洗清的千古骂名吗?”
韶思怡语毕,已经泣不成声,她将蒋婷说的哑口无言,无言以对。
蒋婷又怎么不知韶衡一死,不仅容烨就连她这个太后也会被担上千古骂名,遗臭万年,但那有什么办法呢?自从容烨坐上皇位的那一刻,她这个母亲就失败的透底。
蒋婷只能安抚道:“韶姑娘,韶衡被杀一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不容更改。韶姑娘请回吧!”
韶思怡伸手擦干泪水,她苦笑出声,“自古忠臣难善终,唯有小人长戚戚。太后娘娘,我爹这一生最大的错,就是错信了陛下,最后输的一败涂地,不得善终。”
这腐朽的王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蛀虫成堆,积弊已深。
兴朝内忧外患,陛下昏庸无道,韶思怡从蒋婷的回答和容烨的做法便知道,这个天下得易主了。
蒋婷不想再听韶思怡废话,她命令道:“来人,送韶姑娘出宫。”
一个婢子走到韶思怡面前,韶思怡起身对蒋婷行了一礼,便跟着婢子,心有不甘的转身离去。
白玉亭前,辛楚和朱湘对坐。
辛楚开门见山道:“辛楚,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阿湘……”
“辛公子慎言,本妃如今是雍王的妻子,贵为雍王妃。辛公子也当唤本妃一声雍王妃。”朱湘毫不客气的打断道。
“雍王妃?”辛楚不解,“阿湘,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已往不谏,来者庶几。阿湘,我现在来接你回家了,此后我会加倍补偿你,你就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朱湘笑的一脸淡然,“辛楚,我早就不生你的气了。但我也不会随你一道回去。辛楚,你知道吗?在我爱上你的时候,我就想过十九岁嫁你为妇,但后来当我成为和亲公主嫁到古月的那一天,我的心就已经死了。我在古月受尽折磨,差点死在了古月,但最后,是雍王救了我,娶了我,她待我极好,好到让我不仅爱上了他更离不开他。”
在那日王上下旨要赐死朱湘时,朱湘才知,原来爱一个人是可以坚定的站在她身前,不惧生死的。
当年朱湘去古月时,也曾求过辛楚带她离开,可辛楚却因贪生怕死而拒绝了,但胡临却不一样,他是真的爱朱湘,所以才愿意用自己的命救朱湘。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胡临对朱湘的爱,是生死相随,是忠贞不渝,是可超生死的。
只是曾经被男人折磨到遍体鳞伤的朱湘把心给冰封了,所以才将胡临待他的好全部忽视掉。
如今胡临这束光入了她的心,她只觉心里暖洋洋的,从此以后,有胡临在的地方就有家,而胡临就是他的归宿。
可朱湘的回答却刺痛了辛楚,因为辛楚对朱湘有了执念,他爱朱湘爱到走火入魔,爱到夜不能寐,他也为当年不能带朱湘远走高飞一事而日日愧疚,从而痛苦了十年。
辛楚知道朱湘在古月苦了十二年,可过去的终归过去,已往虽非悔,方来尚可追。
他想带着朱湘回南国,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只可惜,感情一事,一旦分开,便再难挽回,就像破镜难以重圆,雨落难以上天一样。
辛楚眼眶有些发红,他自责哀求道:“阿湘,我知道你说你爱雍王是气我当年抛弃了你,但阿湘,我是真的知道错了,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可好?”
朱湘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你不是知道错了,也不是爱我,你只是得不到我而已。辛楚,而今渐行渐远,渐绝虽悔难追。我知你后悔,可人这一生没有后悔药,事情既然过去了,我们都要往前看。现如今,你是南国的将军,我是雍王妃,我们的距离已经很远了,我们的感情也很难再回到从前。”朱湘从石椅上站起身,“辛公子,我是有夫君的人,以后,别再单独约我见面了,我夫君知道了,会吃醋的。”
朱湘语毕,头也不回的离去。
辛楚看着朱湘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越发不甘。
阿湘,我为了你,贸然上船,被辰王废了武功,为了你,我冒着被诛九族的风险养了五千杀手,为了你三番四次顶撞生我养我的父亲,阿湘,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为何要这么狠心?
辛楚眉宇微沉,眸色发狠。
阿湘,你不能离开我,终有一日,我一定会带你回南国,将你日日捆绑在我的身边。
古木参天,游廊蜿蜒,淅淅沥沥的雨水在空中缓缓落下。
大堂上,陈浩站于正中。
他今日是奉萧瑾年的命令来拜见郡主萧鸢的,而在一旁座位上的,正是朱磊的次女,也是摄政王妃——朱婷。
朱婷一袭白衣,长的亭亭玉立。她在未出阁时,她的美就震惊过整个南国,世人赞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朱婷伸手端过一旁桌上的茶杯,她用茶盖一边撇着茶沫一边问道:“陈公公,陛下是不是找错人了?本妃只不过是个后宅妇人,连鸡都不曾杀过,这杀人擒贼救驾一事,本妃怕是有心无力啊!”
陈浩毕恭毕敬的对朱婷行了一礼,“王妃此言差矣!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王妃虽是女子,但只要王妃有心,就一定万事可成。”
“好个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这话本主喜欢!”
话音刚落时,只见萧鸢一袭大红衣衫,格外鲜红刺眼的走了进来,旁边是搀扶萧鸢的婢子。
陈浩对着萧鸢行了一记跪拜大礼,“奴参见郡主,郡主万安!”
朱婷也站起身,对着萧鸢行了一礼,“孩儿参见母亲,母亲万安!”
萧鸢在婢子的搀扶下,坐到了软垫上,她红唇一勾,轻轻一笑,“都平身吧!”
“谢郡主!”
“谢母亲!”
朱婷和陈浩异口同声应道。
朱婷缓缓坐下,陈浩也起身站直身子。
萧鸢轻笑一声,“陈公公此来,是陛下又有什么旨意了?”
陈浩不卑不亢应道:“秉郡主,陛下说,郡主当年奉旨下嫁给朱将军,确实是委屈了郡主,陛下今日派奴来,是想跟郡主做笔交易,只要郡主和王妃能联手,助陛下杀了齐王,让陛下夺回自己的兵权,陛下便会下旨让郡主休夫,同时,封郡主为长公主,朱小公子为襄王,封地郴州,不知郡主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