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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

一道奏疏落地时的巨响声在宽阔的大殿上反复回荡。

站在朝堂上的所有大臣都被吓的胆战心惊,汗流浃背,他们纷纷下跪,行礼磕头,异口同声安抚道:“陛下息怒!”

今日早朝时,萧曦泽向萧瑾年禀报,佘砚行刑时有人劫刑场,直接将罪犯佘砚给当众救走。

萧瑾年闻言,勃然大怒。

他好歹是一国帝王,他下令斩杀的犯人,竟然在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被人光明正大的劫走。

这不是在明确的告诉世人,南国皇帝昏庸无能吗?

这么丢皇家脸面和自己颜面的事情,萧瑾年自然被气的不轻。

萧瑾年高坐龙椅上,他瞥了一眼跪在大殿上,战战兢兢的满朝文武,才轻阖双眼,强压怒气。

良久,他才缓缓睁眼。眼中蕴含的暴怒渐渐消退,他看着大殿上对他跪拜,求他息怒的群臣声音缓和了几分,“都起来吧!”

群臣小心翼翼的抬头,目光在朝堂上左右打转,直到看见明征、季黎这些身居高位的重臣站起身来时,众人才缓缓起身。

萧瑾年看了看一旁,身形站的笔直的萧曦泽,他身穿红衣,长相妖冶,气质卓绝,面容冷清。可这份冷却冷进了萧瑾年的心里。

萧曦泽表面是萧瑾年最为尊敬的表哥,实则却是萧瑾年的眼中钉肉中刺,只因他手握龙身,掌管着五十万禁军。

萧曦泽的父亲名为萧湛,是萧景楠同父异母的弟弟,母亲是白帝国的二公主——姚昭月。

元平二十四年,五十四岁的萧景楠已经垂垂老矣,晚年的他渴望长生不老,便沉迷于修仙问道。

那一年,萧景楠在宫中豢养了大批的道人和术士,都是来帮他炼丹算命的。

南朝有一座山,名为乾山。

乾山、虞朝的华州华山和安狼国的天雪山还有兴朝的宁州浮玉山被世人称作四大神山。

而乾山则是这四大神山之首。

乾山高耸入云,直上云霄,两边是悬崖峭壁,危锋兀立,山下是高低不平的群山峻岭。

元平二十五年,萧景楠拖着老迈的身体,在众位朝臣的搀扶下,登上了乾山之巅,他望着乾山那绵延起伏的山脉,大气磅礴,巍然屹立,不由感慨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萧景楠今日来乾山,是要在乾山顶上筑圆坛以报天之功,诉说上天对他的照拂,让他有幸生于帝王家,从而能让他创造了一番丰功伟业,后又在乾山脚下的小丘之上筑方坛以报地之功,诉说他在位二十五年为百姓、为臣民,为后世所创下的功绩。

萧景楠边说还边让史官记下此次活动,而这次活动在史书上被称作“乾山封禅”。

也正是因为这次乾山封禅,萧景楠遭到了刺杀。

几个黑衣人埋伏在乾山半山腰,待萧景楠诚心诚意的向天诉说自己的功绩时,黑衣人飞身于山巅,拔出腰间配剑,直指萧景楠。

萧景楠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帝王,一场小小的刺杀他并不害怕,反而抽出腰间宝剑,与刺客打成一片。

黑衣人的剑气四溢,剑招狠辣,在内力的加持下,剑如长龙,向萧景楠翻江倒海般席卷而来。

萧景楠见此并不畏惧,他虽然已有五十五岁的高龄,可当他与黑衣人打斗时,依旧是宝刀未老,雄风犹在。

他与众位黑衣人交手,手中长剑如蛇灵活,如凤飞舞,长剑一挥,剑气如虹,所到之处,山崩地裂,尘埃漫天。

萧景楠和黑衣人没打一会,朱磊就带着禁军,前来救驾。

朱磊不顾生死,拼死护驾,才保的萧景楠毫发无伤,安全回宫。

黑衣人被朱磊活捉了几个,严刑拷打下,他们才招供,自己是萧湛派来刺杀萧景楠的。萧湛的目的就是想造反,篡权夺位。

萧景楠本就容不下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如今黑衣人竟说他要造反,便正好有理由将礼王一家满门抄斩,以此来除掉一个心头大患。

元平二十六年冬,漫天飞雪,疾风呼啸。

礼王府中,响起了刀剑相向的碰撞声和哭号嘶喊的刺耳声。

那一日,雪虐风饕,温热鲜红的血液将王府庭院中寒冷刺骨的白雪给渐渐消融,化作一滩滩血水。

礼王府里一百五十口人全被禁军无情的砍死在院中,除萧曦泽外,无一人幸免。

房门外,萧湛还在与禁军相互厮杀。

他那张瘦削的脸上已被血液染成鲜红一片,衣衫上被刀剑所划破,白肉翻飞,鲜血淋漓。

而屋内是身穿白衣的姚昭月和年仅十四岁的萧曦泽。

姚昭月满眼不舍的望着萧曦泽,心里痛不欲生。因为萧湛满门被屠是姚昭月精心设计的,是姚昭月提前得知了萧景楠要去乾山封禅的消息,也是他故意雇人埋伏在乾山半山腰,为的就是想杀了萧景楠,如若刺杀成功,他就可以为父皇还有姐姐和帝国千万子民复仇,若刺杀失败,那就给萧景楠一个屠杀萧湛的理由。

虽然萧湛待姚昭月很好也爱姚昭月入骨,可是,比起国仇家恨来说,萧湛这点爱根本就是微不足道,并不能弥补他心里对南国萧家的憎恨。

姚昭月看着年幼的儿子,心里又爱又恨,爱是因为虎毒不食子,而恨是因为他姓萧,他是萧湛的亲生儿子。

姚昭月心里很是矛盾,在放与不放萧曦泽之间犯了难。

毕竟她是爱萧湛的,只不过两人之间的仇怨是她永远都跨不过去的一条鸿沟。

姚昭月在踌躇之下,她的心还是软了下来。

稚子无辜,她和萧家的仇又何必要牵连一个不经世事的孩子?

姚昭月在心里打定主意后,便带着萧曦泽去了屋中一条挖好的密道,这密道是姚昭月很早之前雇人挖下的,以备不时之需。

姚昭月让萧曦泽从屋中的地下密道逃了出去,在他逃离后,姚昭月将地下密道给堵死毁坏。

姚昭月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风雪入窗,将姚昭月的衣襟吹的呼呼作响。

姚昭月看着屋外为了保护自己和萧曦泽,跟敌人拼死反抗的萧湛。

此刻他已浑身是血,金贵的衣袍被刀剑划得乱七八糟,皮肉上是道道血痕,伤口深入骨髓,握刀的手上满是血丝,糊满了刀柄,散乱的长发随风而起,头上的发丝堆了些落下的雪。

萧湛笔直的身躯肉眼可见的弯了几分,双腿双臂都在微微颤抖,额头上也渗出细微冷汗。

他明显是痛到了极致,可他却咬着牙一声不吭,他在强忍疼痛。

而他强忍伤痛也只不过是为了告诉屋子里的姚昭月和萧曦泽,别怕,有他在,定能护你们母子周全。

姚昭月看着浑身狼狈的萧湛,心里疼到好似有一根针,反复戳着心窝。

姚昭月不由得苦笑出声。

萧湛啊!你为何会是萧家皇室的后代啊?

萧家使我国破家亡,而萧景楠还将我的姐姐做成肉羹,赏给帝国皇室享用。

杀父之仇,灭国之恨包括阿姊的仇,你叫我怎能不恨?又怎能遗忘?

姚昭月轻闭双眼,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润湿了白皙的脸庞。

姚昭月对萧湛有情,可国仇家恨在爱情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心头国恨永难忘,此仇绵绵无绝期。

姚昭月缓缓睁眼,她那双灵动的眸子此刻却暗淡了下去,似失去了光彩一般,满目哀伤。

姚昭月满脸死气沉沉的看向墙上所挂着的那把未出鞘的剑,她心死如灰,心中已丧失了活下去的希望。

姚昭月走到墙边提起剑,拔出长剑,剑身闪着隐隐寒光,锋利无比。

她将剑架在自己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双眼却看着窗外那个还在为她和曦儿拼命杀敌的萧湛。

其实萧湛心里明白,今日哪怕他拼尽全力也保不住自己和姚昭月,今日他们一家三口都会死在礼王府,可是他还是想用实际行动告诉姚昭月,他爱她。

爱到可以与她生死不离,共赴黄泉,所以,只要萧湛还有一口气,他就会替姚昭月拼死挡下屋外的禁军。

直到他先死在姚昭月面前为止!

时间一晃而过,眨眼间,空中已经暗了下来。

天空降下冰雹,将屋檐砸的哗哗作响,而屋外的寒气也越来越重。

姚昭月眼中带泪,唇角绽笑,“萧湛,我先走一步,去黄泉路上等你。”

愿来世,你不做皇子,我不做公主,我们能成为一对最平凡的夫妻,从此过着男耕女织,夫唱妇随的生活,然后幸福的活着。

姚昭月语毕,只见她握住剑柄的玉手微微用力,一时间艳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浸湿了窗户,将白纸糊的纱窗染了个透红,落在窗檐上的血珠被风吹落在地,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而这抹红也刺透了萧湛的心。

“不!!!!!”

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响彻云霄。

在姚昭月尸身倒地的那一刻,萧湛的心好像也在瞬间碎掉了。

萧湛能与禁军苦苦鏖战,哪怕遍体鳞伤也不倒下,只是因为他有保护姚昭月的信念在支撑着他不能倒下,如今信念崩塌,他突然感觉全身似脱了力气一般,身上的剧痛和心碎的疼痛混合在一起,传遍他的四肢百骸。

“额啊~”

就在他分心恍惚时,一把利剑从他的腰间穿过,而就在他没有反应过来时,利剑已从他腰间迅速抽出。

“噗~”

一口鲜血喷洒空中,落于雪地,白里透红,美的冷艳,艳的刺骨。

“碰”的一声巨响

萧湛痛苦的躺倒在地上,他咕噜着嘴里的血水,含糊不清的道了两字,“昭,昭月……”

话音刚落,他的后脑勺便重重埋在厚厚的雪地里,而他的尸体也被天上所落下的冰雹渐渐掩埋。

自萧湛死后,禁军放了一把火,将礼王府焚烧殆尽。礼王府湮灭在一场大火里,化为灰烬。

自萧曦泽逃离了礼王府后,在礼王府里养尊处优习惯了的萧曦泽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在这世间存活下去。

他只能混入乞丐堆里,跟着流民乞讨过活。

元平二十七年,十五岁的萧曦泽因染重病,倒在一户人家门口。

这户人家里住的是一个名叫海棠的孤女,孤女无父无母,家中也无兄弟姊妹,孤女要比萧曦泽年长五岁,平日里以卖刺绣为生。

而海棠的刺绣手艺都是由她的亲娘容儿教给她的。

她的亲娘没有姓氏,只叫容儿,是个歌女,后来容儿被一位富家公子赎身后,就被公子养在外面当妾氏。

一直到容儿有了身孕,富家公子才将她无情抛弃。

容儿生了一对双胞胎姐妹,姐姐取名芙蓉,妹妹取名海棠,两人年纪只相差了一个时辰。

容儿为了养活自己和这对姐妹,她无奈,只能自学了一门刺绣的手艺。

在芙蓉和海棠七岁时,容儿带着芙蓉上街采买,留海棠一人在家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