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菜地离开时,已经快接近中午,胃的生物钟响起,于未然饿了。
于未然掏出手机准备打个车,带老爷子去搓一顿,却被他拦下了。
老爷子站在原地四下看了一圈,笑吟吟的开口:“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酸菜牛肉锅,想不想去尝一尝?”
“酸菜牛肉锅?”
这还没吃过呢,想不想去尝一尝?
当然想!
于未然毫不犹豫的点头应道:“咱们两条腿走着去?”
老爷子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路程,说:“走着还是有点远,咱们还是扫个共享单车吧,爷有点饿了。”
“行啊。”于未然没什么意见。
骑了二十分钟不到,老爷子带着于未然来到一个挺古早的居民区。
为什么说有点古早,因为这一片都是那种外廊式红砖老房子,满满的年代感扑面而来,感觉上面每一扇窗内都承载了那个年代的故事。
卖菜的小摊位、理发店,楼下打牌的大爷、门口拉着小推车卖吃的小摊贩、下学飞奔回家的小孩、楼上吆喝回家吃饭的声音……
看得出来,小区虽老,烟火依旧在。
一路往里走,于未然发现了许多很有意思的东西。
这几栋房子看着很老了,有的可能常年没有人打理,都有点像危房了,可在楼门口,却能看见停在那的豪车。
还有,在楼房的一层,竟然还有那么多隔着窗户开个门脸儿的小店,看边上那小小的招牌,卖早点的、卖冰棍儿的、卖炸鸡的、卖奶茶的、卖小吃的,应有尽有。
最让于未然觉得有意思的,是这里居然有需要爬窗户才能进的铺子。
一问,老爷子说这就是他们今天要去吃的店。
窗户下立着一个梯子,总共三个步,但每一步之间的距离都拉得挺开,于未然合理怀疑那些腿脚不方便的人根本吃不上这一口。
老爷子三两下就爬了上去,看着他轻松的模样,于未然想当然的觉得也不过如此。
可当她的右脚够上第一步台阶的时候,于未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但凡她腿软腿抖腿无力,她都得一条腿挂在那供人围观,因为会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周边人不算多,可也不是没有,于未然丢不起那个脸,她双手牢牢抓住梯子两侧,腿部用力,用尽了所有的洪荒之力,总算爬窗成功。
三部阶梯就让她大汗淋漓,于未然收回之前的想法。
之前她还觉得吃个饭搞得偷偷摸摸的,现在看来,哪有偷偷摸摸,没有这么大汗淋漓的偷偷摸摸,又不是偷人。
上了窗台还没完,还得从窗台上下去呢,前有楼梯,后有木凳。
等于未然从木凳上跳下去,老爷子已经在桌前坐下了,茶水都喝上了。
六十多岁的大爷健步如飞、精神抖擞,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站起来两眼一黑、半死不活,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参差。
拖着疲惫的躯壳在桌前坐下,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香味,于未然咽了咽口水,好奇的问:“老爷子,这地方您怎么找着的?”
老爷子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于未然面前,解释道:“这里以前是纺织厂的家属院,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产物。”
于未然豪饮一杯茶水,给两个杯子续上,又问:“您以前也是纺织厂的职工?”
老爷子摇摇头,笑道:“我不是,但我媳妇是,她以前是纺织厂的会计。”
“哇!厉害呀!”于未然惊叹道。
那个年代能当上厂里的会计,那可真是不得了的事啊。
毕竟在那个年代,能进车间当个工人都是令人羡慕的事情。
提起以前的事情,老爷子来了兴趣,有说不完的话。
“时光倒回几十年,那时候,国家办了很多厂,也盖了很多这样的房子,每个国营厂的职工都住在这样的集体职工宿舍。”
于未然撑着下巴,好奇的问:“我听说,那时候想住上这职工宿舍可不容易。”
“那是,那时候的房子好多都是分配的,能分到什么样的房子得看工龄,可以说,当年能住的起这种楼房的都是很了不起的人家。”
“那您家分配到了吗?”
“我媳妇是单职工,只分到一个一居室,不过那时候能分到一居室也很不错了,我儿子就是在这长大的。”
于未然点点头,了然的说道:“难怪您对这里这么熟悉。”
“能不熟悉吗,那时候除了上班,大半时间都是在这里过的。”
老爷子抿了一口茶,又笑着说:“那时候好啊,楼上楼下住的都是熟人,家长一个厂上班,孩子一个班上学,你同桌的妈妈是你妈妈的同事,所以考试成绩下来没下来,你妈妈比你都清楚,要是没考好,一顿竹笋炒肉是少不了的。”
听到这,于未然止不住的笑道:“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觉得对孩子一点都不友好。”
老爷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看着窗外,感叹道:“随着时代不断向前发展,那时候国营厂的繁荣和热闹逐渐褪去,那些吃过竹笋炒肉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远去了,而那时风华正茂的的父母都成了老人,很多都不在人世了。”
于未然认真听着没说话,老爷子也不在乎,他继续说:“你刚刚也看见了吧,小区里住着的大部分都是老人,从这儿长大的孩子可能已经奔波在世界各个角落,但他们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依然留在这里,守着这个叫做家的地方,守着属于他们独有的年轻时候的回忆。”
于未然端着茶杯看着,茶杯里的茶叶在热水中旋转,像时间的漩涡。
确实,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回忆,年轻的孩子理解不了老一辈人的执着和坚守,老一辈人也接受不了年轻一代所谓的诗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