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漫漫见边人。
北塞狼烟绕孤军。
肖原滩十几里谷底,此刻一片狼藉。
龙骧军的大纛,虽然被火烧去了一半,但依旧迎风飘扬。
战鼓如雷,号角震天。
突厥人即将再次攻打龙骧军。
今日是杨双围困李兴的第二十五天,
六七万主力,四五万楚人奴隶,轮番进攻这不到三丈高,有些寨墙甚至不到两丈的肖原滩兵寨。
龙骧军死伤惨重,减员过半,但就是打不下来。
这是一支令人肃然起敬的楚兵,身处绝地,却浴血奋战,它值得突厥人尊重。
龙骧军给杨双的感觉,那就是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会投降。
但正是因为如此,征南大王,此刻是铁了心,要灭龙骧军。
如果这次错过了掐死龙骧军的机会,那北狄国将会多一个可怕的对手。
远方,突厥人的号角雄浑。
数万草原人离开大营,披坚执锐,扛着梯子,准备这天的攻城。
第十六营的兵卒,很多就是靠在城墙上眯一会,他们三五个人挤在一起,木料已经很少了,篝火有限。
虽然幕僚官李宣已经下令拆马车,拆一切能拆的东西,但楚人们心中知晓,坚持不了多久了。
寒冷,将会消灭这支肖原滩上的孤军。
成江,一名库尔支旗的楚人降卒,
他是洛阳人,东家的一个长工,少爷被点兵,十两银子买了他的命。
他原来是个氓户,连姓都没有,就叫阿狗。
今天,他的眼神有些灰暗,干裂的嘴唇,生了冻疮的耳朵,让他精神不振。
“旅官,咱这样,算不算对的起龙骧军的名号了。”
赵武生蜷缩一团,身上盖了件羊皮,有点哆哆嗦嗦。
他病了,连续几天日夜大战,他根本没休息,饥寒交迫,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何况,他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虽然这个时代,他已经成年了,但身体并不算强悍。
“嘿嘿……成江,好样的,十六营为有你这样的兵而骄傲!”
听到赵武生的肯定,成江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欣慰的笑着。
就在此时,旁边挤着的一名兵卒,顺手给他头盔来了一下。
“丧个球啊!有老子给你陪葬,咱得笑着死……”
“哈哈哈……哈哈,咳咳。”
……
忽然,成江剧烈咳嗽,他忍不住用手捂住,伸手的那一瞬间,他心如死灰。
满是黑灰带缺口的布手套上,有一滩鲜血。
“成江,你没事吧?受伤去伤兵营,休息几天。”
“嘿嘿,旅官,没事,还记得咱给你说,洛阳花酒坊,小麻子吗?”
“记得,你弟弟嘛。干完这票,接你弟弟来北疆。”
“兄弟们,上城墙干!”
……
“砰-砰-砰-砰……”
突厥人的进攻开始了,无数牧人,夹起上百架投石杆子。
没错,最简陋的投石机。
就是一根长木杆,七八个人拉,旋转投出去的石块就比拳头大一点。
突厥人没有攻城器械,但龙骧军的营地低矮,防御也不算高,这些石块打中了人,一样是要重伤的。
肖原滩营地,二千多黄底黑甲兵卒,从各个犄角旮旯、篝火堆旁边冒出来。
他们歇斯底里的怒吼,只是几息之间,就从一个浑浑噩噩的散兵,变成了骁勇善战的铁军。
后方棚子乱七八糟覆盖着,宛如贫民窟一样的营房集群里,无数龙骧军的兵卒,就似蚂蚁离开巢穴,加入到混战的队伍里。
远方。
高坡。
征南大王的大纛之下。
这里有一间半开的毡包。
萧成章刻意安排的,坐在这里,能看到龙骧军的一举一动。
白衣书生一边喝着温热的马奶酒,一边享受胡姬娇柔的捏肩。
对位而坐的,是一本正经、腰板笔挺的征南大王,杨双。
他木讷的脸,怔怔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哈哈,征南大王,在可惜龙骧军?”
闻言,杨双的眼神不带一丝感情,冷冷的看着萧成章。
良久后,才淡淡的说道,“军人,以龙骧军为雄也!”
“哈哈哈……”萧成章笑了,笑的苦涩,也笑的讥讽。
他拿起酒壶,踱步到羊皮毯上,面容几乎扭曲,仰天喝上一口,随后近乎疯狂的讥笑。
下一刻,他得眼神忽然阴毒无比。
“谁知道呢?这样有意义吗?”
“龙骧军再强,也不会出现在大楚的兵部册子上,出了小粟关地域,没有一个楚人知晓!”
说到这里,萧成章忽然怒不可遏,那是一种遗恨的神情。
“咱们的降书一天一封,条件越开越高,他自己找死,怪不得咱们。”
“大楚,腐朽不堪,不值得有这样的雄军效忠。”
萧成章摇摇头,最后看了一眼远方悲壮的楚人,叹息了一声。
他坐到了满是黄金的白狼皮卧榻上,娇美的胡姬,贴身伺候。
一身昂贵的白色锦衣,可谓荣华富贵,但他的余光,始终在远方的战场上。
肖原滩的楚人之魂在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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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不要,不要砍了我的脚……”
……
龙骧军的辅兵医官都是很有经验的老手,对于这些战兵的处理,已经见怪不怪了。
寒冷加上食物的不足,很多病员的恢复不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