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下令,所有南晋军队开拔前往京城护卫,没人知道京城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军队上下弥漫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感,其中不少人私下讨论过,不过也没得出什么像样的结论,大家倒是有个共识,“南晋快完了。”
几路人马想要攻下被梁燕占据的凤仪,丽都,还有元州,只是梁燕好像对此早有准备,摆开了严阵以待的架势以应对接下去的种种局面,不少百姓已经从京城逃向两国边境,南晋上下人心惶惶,一副破败之相,那几路人马见京城方向混乱不已,只好先收拢手中军队,只等解开了京城内的危难再计划夺回被占据的城池国土。
道观内,东南角的院子,李行胥被监视得十分严密,没人进来送各种情况,只好先跟院中看守他的守卫和宫人们套取信任,一些宫人们见世子如此好相处,时间一长放下戒心,却也不敢在道人眼皮底下替他传递消息,只能略略跟他讲一些外面的消息,他听说京城内乱,不少人已经想办法逃出城外,具体是因为什么,宫人们并不清楚,“看样子,得要去问问那位了。”
一大早他就来到道人为长生娘娘设的正殿前等待道人从里面清修出来,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正殿大门缓缓打开,一身紫衣道袍伴随着清幽淡淡的沉水香气,李行胥听到里面有动静,早在大门打开之前就跪下请安了,李竟钰见自己的侄子跪在地上,赶忙上前扶起,“大早上的,何必跪在此处等朕?”
又向旁人怒道:“你们几个倒是办得好差事,世子跪在这里,你们怎么不进来通报?”
宫人们见到陛下发怒,纷纷跪下请罪,李行胥见状温言道:“陛下不必发怒,是我不让他们来通报的,一来是怕打扰陛下清修,二来,侄子也并没有什么,就别怪他们了。”
从前他在宫里就不愿为难这些下人,也不愿仗着自己的皇室血脉为所欲为,再加上确实有求于眼前的陛下,李竟钰见到自家侄子还如同从前一般,眼里的戒备稍微少了一些,就让宫人们起身,警告他们下次不许慢待世子。
跪在地上的宫人们见陛下放过自己,赶忙磕头之后向世子行了大礼便退下了,李行胥见众人退下之后,又重新跪在李竟钰面前,“求陛下开恩,放行胥出门。”
“为何?在这里住得不舒服?”李竟钰一下明白李行胥为何一大早等着自己了。
“不是,陛下太过照顾臣下,臣也想去外面......”
“朕不准。”李竟钰嘴边浮起冷笑,他太清楚自家侄子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嘴上说心里算计,跟他母亲如出一辙,原想着这么多年不见,这孩子心肠能变得狠毒一些,心里不免嘲笑几分:“还是这么没用。”
但面上还是露出长辈的温和,依旧俯身扶起李行胥,没想到这人竟打算跪在地上,一直不起了。
“陛下,臣只想出去看看,傍晚之前一定回来.......”
“你母亲生死未卜,城里又是一片混乱,你想在城里做什么?”李竟钰一下变了脸,隔开些距离,“这座城,朕是天子,你母亲和你是朕的臣下,倒是想问问世子,五年前诈死是为了什么?你母亲如此发疯又是为了什么?!”
见李竟钰终于在自己面前翻了脸,他心中早就准备好了迟早要面对这一天,“陛下肯放臣走吗?”
“你说呢?扣下你,是为了让你母亲现身与我对峙,我倒想问问,这些年究竟是如何愧对你们母子了?”
“陛下没有,我母亲也没有,各自有立场,臣只恨身为皇家人,却不得一丝丝的解脱,”她闭上眼睛,脑子里全都是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元州总兵府,丽都星月楼,还有在凤仪那段时光,只有一个念头:要是自己就这样死去,不知道他们肯为自己伤心片刻吗?
显然是不会的。
他们都在计较手上的权利大过亲人本身,母亲不能放下当年天演宫变的仇恨,外加有了我这样一个儿子,不知道生父是谁,从小就被抱到李竟钰的发妻,先皇后一手抚养长大,而站在面前的李竟钰原本是篡位,却对外说是宪王因不敬长生娘娘暴毙而死,就因为如此,南晋从那时候开始,上下弥漫着一股崇拜长生的风气,从官家到民间,人人都敬所谓的“长生娘娘”。
而只有他知道,这所谓的长生娘娘不过是李竟钰向天下人撒的一个谎言,这世上根本没有长生之说,更不可能有人能长生不老,更有甚者如同李竟钰这些年为了修长生竟在皇家禁苑里修建了一座庙宇,自己更是搬出皇城住到这里来,连朝政也是不闻不问,让母亲与太子,还有跟那些南晋朝臣一起相斗,这些年,母亲手腕越发狠辣,元州总兵府和秦家就是她的手笔,只是,她豢养在岩州秦家茶庄的军队在元州大火之后,分成几路,现在不知道隐藏在何方?
“你还不知道吧?你那好母亲已经葬入皇陵了。”李竟钰恶狠狠的看向跪在地上的他,天上突然飘起细雨来,老内监见陛下要淋雨,赶忙吩咐旁人取伞来,自己跑到李竟钰跟前拿着大袖子挡着雨水,“你们都给朕挺好,即日起,对世子务必严加看管!”话锋一转,“今日,朕就罚你跪在此处一整天,不许给水,也不许给饭吃!”
老内监有些不忍,不过见到自家陛下的脸色,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气,想来是世子又说错了什么话惹到陛下不快,内监见这雨势越来越大,宫人们拿来两把伞,老内监就赶紧撑开一把伞及时挡在了陛下头上,李竟钰挥手,宫人们把另外一把伞递上,他便拿起那把伞甩在了李行胥跟前,“跪完了,自己撑伞回去,你们都不许伺候他!”
说罢,李竟钰眼里越发狠厉,自顾自的往大殿里走去,随后一声响亮的关门声,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有雨滴砸在地面上的声音,李行胥就跪在此处,任凭大雨浇落,来来往往进去送贡品的宫人们都不敢看他一眼,老内监就躲在角落里,着急想着如何替他周全眼下,毕竟这孩子,自己是看着长大的,要是一直跪下去,免不了又是一场大病。
于是他便走到大殿中,挥手让宫人们退下,穿过走廊,来到左边的屋子,等在门外,这里便是李竟钰在宫城外的居所,里面传来一阵阵的木鱼之声,大约过了五个时辰,老内监听到里面李竟钰起身,赶忙推门进去扶着陛下,一脸小心,心中却在为跪在门外的世子盘算,过了片刻,他还是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