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江岁新这半凶煞半和煦的模样,小易真下意识摇头,又见江岁新满是墨渍的手指间洇出丝丝血迹,犹豫开口:“你还好吗?”
随着小孩的视线,江岁新才发现,他右手被毛笔断裂的木刺刺破,汩汩流出殷红的血。
将受伤的手往身后藏了藏,江岁新摇头,“无碍,只是不甚沾染了墨渍。”
小易真收回视线,迟疑点了点头。
瞧着小孩面上的纠结,江岁新无奈再次问道:“少主寻在下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不知为何,分明眼前少年笑颜和煦,很是和蔼,可小易真却没来由地心中一慌,他手绞着袖口,不知如何开口。
江岁新无奈,侧身让出一条路来,“外面天冷,少主进来吧。”
小易真这下不犹豫了,直截了当地进了屋子,他自来熟地朝书案走去。
而江岁新则是转身去用清水洗清了手上的墨渍,期间不甚碰到刺入手心的木刺,疼得他倒抽冷气。
蹙着眉快速处理好伤口,江岁新回头,便见小孩正襟危坐于书案前,半是好奇半是担忧地看着他。
与小孩的视线对上,江岁新愣了片刻,一股难言的苦涩弥漫上心头,他一如往常那般温和笑着,却总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
见少年笑,小易真也以笑颜回应,小小的人儿,笑起时露出皓齿,一双眸子煞是雪亮,软萌软萌的玉团子,看得人心里暖暖的。
莫名的,被遗忘的记忆突然涌现,江岁新神色一滞,快速再次拿起了笔,低头认真记着什么。
江岁新并没有避着小易真,所以小易真看见了他写下的是什么,是一串串时间和地名,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他就没去关注了,他的注意力被书案上一个物件吸引。
是白玉玲珑骰子。
小易真看着不觉入了神,所以他并没有发觉,坐在他对面的少年不知何时停下了笔,正目光灼灼看着他。
被那样炽热的目光看着,身处玲珑骰子中的江夜雪轻咳两声,浑身不自在,虽然知晓小孩看不见自己,可他还是心虚地转过身去。
江夜雪懊恼加错愕,他是真没想到那时被拉入幻境时,他遇到的那个小孩,竟是江岁新念念不忘的云梦少主。
呵呵,这还真是巧啊。
不行,不能再看这张脸,长得像谁不好,怎的偏偏像慕容楚衣呢,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江夜雪这边想着,他所处的空间却突然摇晃起来,脚下一个踉跄,要不是他反应快就摔倒了。
稳住身形,江夜雪看向玲珑骰子外,只见江岁新挑起了玲珑骰子的链子,精致漂亮的玲珑骰子在空中摇晃。
江夜雪:“……”星星,你绝对是故意的。
江岁新没搭理江夜雪的无语,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左右摇晃的玲珑骰子,但话却是对对面小孩说的。
“少主来此就为了这个玲珑骰子?!”
小易真亮亮的眸子眨了眨,似是在想江岁新怎么猜到的,是他表现得太过了吗?
这边想着,他犹豫着重重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我只是想知道,这个玲珑骰子江公子是从何而来?”
江岁新闻言,笑意更加温柔,冰凉的手一转,白玉玲珑骰子便在小易真面前左右摇晃起来,上面的纹路越发清晰。
他笑道:“这不过在下闲时所刻,少主若喜欢,便赠与少主了。”
期望好久的线索再次断掉,小易真情绪明显地低落下去,他犹豫着接过玲珑骰子,低声道了句谢。
而玲珑骰子中真正的雕刻者,江夜雪表示:“……”
小易真最后心怀复杂地拿着白玉玲珑骰子离开了。
不过,在他走之前,江岁新暗中解开了玲珑骰子的封印,将江夜雪放了出来。
目送小孩离开,江岁新刚亮起来的眸子再次黯淡下去,一回头便对上江夜雪幽怨的目光。
江岁新丝毫没有冒充江夜雪,还将其东西擅自送人的羞愧,他沉默着轻轻关上门。
后背抵上房门,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眸中似有泪光闪过,可他低头垂着眸,让人看不清其眼底真正神情。
江夜雪立于书案前,远远看着浑身透着阴郁气息的江岁新,他张了张口,但最后还是没有去打扰那个看起来很是伤心的少年。
他安静站着,等少年冷静下来,等他自愿和他解释。
时间一点一点从指尖溜走,安静的屋子里只余下时重时轻的呼吸声。
窗外透进来的光逐渐暗下去,少年消瘦的身影也跟着隐于黑暗中。
江夜雪不喜这样的黑暗,他尝试以自身灵力点亮屋中的灯,可是没用,他除了江岁新,除了那东西是江岁新给他的,他触碰不到其它人或物。
突然,那个沉默陷入阴郁的少年出声了。
“小雪……”
“嗯,我在。”江夜雪抬眸望去,不禁放软了音色应着。
听见回应,少年站起身,一步一步缓慢地朝江夜雪走来。
沉重的脚步声似是踩在人心口上,让人不住烦闷起来,生出逃避的心思。
少年自黑暗中走来,迎上本就暗淡的光。
看着又挂上熟悉温和笑颜的少年,江夜雪皱了皱眉,无意识开口道:“别笑了,笑得真难看。”
其实不难看的,那笑容其实很暖很温柔很好看,如暖暖春风,润物细无声,它可以没那么显眼,却不可缺失。
只是,江夜雪看着,莫名觉得心中堵得慌。
也是奇怪得很,他这沾染无数人命的恶人,竟久违地想逃避当下的一切。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哦,是那年那人一心想杀他,是他在浑天洞自愿献祭的时候。
嫌弃是很嫌弃的,可是在少年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时候,他虽错愕不解,但并没有将少年推开。
“小雪,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