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是外来的,不算在里面,外来的人嫁入或者入赘初沉村的也有不少,但无一例外,只要是在村里出生的孩子都要姓这四个中的一个,否则就得不到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的取名。
为什么凌家以外来者身份定居于初沉村,而凌千云,千喻两兄妹却能得以保留姓氏,这其中有一件比较隐晦的老故事......
“平儿,明天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一位头发差不多已经头发花白的老人走进了厨房,看着临近傍晚还在忙碌的儿子询问道。
“爹,差不多了,您再看看吧。”那个看着大概二十四五的汉子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
“好!”老人走上前仔细检查了起来。虽然他知道儿子老实能干,但明天的事情实在马虎不得,他不得不耐心地再检查一遍。老人一边翻着东西一边问道:“安儿那小兔崽子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大概又跑去泥鳅河那边玩去了吧?”凌平回答道。
“这个兔崽子,真是一刻都闲不住,也不看看明天是什么日子?”老人怒气冲冲,顿了顿,又说到:“你去把他叫回来,然后把秀卿也叫过来,我和你娘再给你们叮嘱几句。”
凌平也从老爷子脸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应了一声便快步出了家门。
日落西山,天色渐渐变暗,西边的红霞也缓缓地退去,天边有鸟群不时长鸣一声,都向着巢穴飞回。
而在初沉村南边的泥鳅河岸,一群光着脚丫的半大孩群在晚风中瑟瑟发抖,却也不着急回家,在有说有笑的不知道说着什么有趣的事。
其中最高的那个男孩叫黄立,手里提着半个大塑料瓶,里面装着三只螃蟹,仔细一看,其中一只钳子都只剩下了一个,这个季节,泥鳅河边是没有泥鳅的,其他的小鱼小虾就更不用说了,也不知道这三只螃蟹是他们从哪块石头底下翻出来的?
黄立左手边一个有点胖胖的孩子叫陈小川,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黄立手里的螃蟹,他是五个人中最小的,其他几个都已经在隔壁墨斗镇上初中了,只有他还在初沉村上小学。
村里没有初中,所以村里的孩子读完小学就转去墨斗镇上的墨斗一中里上学,而初沉村的春风小学在凌安的记忆中,自从三年前跟着爹妈搬来后,一直是由那位给人温文尔雅的宋老师来给村子里的小孩上课的。
听妈妈说过,宋老师也是外乡人,只是二十年前入赘了村里的陈木匠家,虽然是个当时难得的大学生,但为了老婆陈见自愿留在村子里教书,几十年如一日,很受村子里的人们尊敬。
陈小川后面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和凌安同班的欧阳铭,另一个是小川的哥哥陈洛川,他又是和黄立一个班,初三,高了凌安两个一级。他俩正低头拧着衣服的袖口,抓螃蟹时候打湿了。
那三只螃蟹就是他俩和凌安一人一只翻的。平时在墨斗镇上学都是住校的,只有到周五放学回来小川才能和他们几个一起玩耍,而洛川他们四个也会每周轮流用零花钱在镇上给小川买点几角的零食或玻璃弹珠等,这让小川平时一个人上学和放学后经常一个人玩时免不了失落,但他一直觉得有四个哥哥是很了不起的事。
五个孩子走到刻有初沉村的青石碑时,凌平已经远远看到他们在那里等着了。凌安看到他哥的那一刻就心里觉得不妙了,哥哥脾气好,从不会打他,但自家老爹可没少教训自己。
凌安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调皮,一身的反骨,但架不住老爹的威严,一家人好不容易才在三年前从初沉村安定下来,村子里四大姓中到现在也偶有人对他们轻视反感,让老爷子时时刻刻谨小慎微,平时让家里人在村子里低调一些,吃点小亏也不要和别人计较,对于凌平他很放心。
但凌安这个小兔崽子着实让他头疼,三年了,在凌安屁股上打断的棍子少说也有十几根了,依旧是死性不改,在学校还好,没怎么惹祸,在村子里简直是混世魔王转世,不知道有多少家的鸡被他们五个奖励给了肚子。
而第一次就是凌安带的头。用欧阳铭他爸的话说就是:“这几个小王八蛋真不是个东西,别人家就算了,自家的鸡也偷偷摸摸打闷棍,玩球,蛋都没下几个呀!”
一群人走到近前,都热情地向凌平打招呼,这个不太会说话的大哥哥虽然不怎么热络,但黄立他们几个都知道他是个很好的人,每次在外面玩累了,去凌安家里闲时,凌平都会默默给他们炒一大锅蛋炒饭。
有次小川不小心摔了,额头上磕破了个洞,疼得大哭,洛川也不敢带他回家怕被骂,于是几个人便背着小川急匆匆跑到了凌安家。
凌平看到后,用手抹了抹小川的眼泪,笑着安慰了几句,随即出门在屋后摘了一把青绿的艾蒿捣了捣,将一团敷在了小川的伤口上,让还在抽泣的小川疼得又是哇哇大叫,凌平笑着安慰说一会就不疼了,一边让洛川替自己按着,一边回屋去拿了纱布给小川绑上,顺带还给他嘴里塞了一块糖,不多时,小川就渐渐安静下来了,四个人这时候都才松了一口气。
“小安,回家了。”凌平朝几个人最后边喊道。
凌安有些局促,问到:“哥,是不是爹让你喊我的?”
凌平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知道他在想什么,“是的,忘了明天要干什么么?走吧。”随即他又提醒其他几个:“你们也快回去吧,明天要去山上的。”
听到这里,几个人这才想起来,都纷纷招手,“凌大哥再见!”“凌大哥再见!”一溜烟往家跑。只有小川不知道怎么个事,呆呆地站着,但洛川已经拉着他往回走了。
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幕沉沉,伴随着村子中间蜿蜒流过的旧溪缓缓地流向远方,整个初沉村仿佛入睡了的孩童,静谧且安详。
凌家,正堂屋内有三个人围着火盆默默等着,屋门没有关,分别是凌安他爹妈和嫂子楚秀卿。
大门一声吱响,是两兄弟回来了。
刚走进屋内,穿着凉鞋的凌安便快速蹲在火盆边瑟瑟发抖的搓手。
楚秀卿赶忙把沙发上凌平的羽绒服给他披上,“谢谢嫂子,”凌安咧嘴一笑说到,楚秀卿是和凌平他们一起到初沉村的,其实凌平他们两个还没有结婚,因为举家搬迁到此,加上生活的各种琐事,两人迟迟没有经过正式的婚礼,但一家人早已把她当做是凌家的一份子了。
老爷子看着默不作声,凌安不敢抬头,感觉浑身不自在。凌安他妈看着笑笑,然后站起来说给他热饭去,凌安赶忙说:“妈,我自己来吧。”
“坐下!”老爷子威严的声音响起,凌安只得乖乖坐下,头更加低了几分。凌平见状,也是无奈地笑了笑,接过妻子递过来的饼先给他垫垫肚子,随即也坐了下来。
老爷子抓了抓额头,还是没有说凌安什么,只是接下来将明天的事情又细细交代了一遍,就起身去睡觉了。其实这些凌安早都记住了,只是不太上心罢了。
等老爷子走后,秀卿也起身叫他吃完饭早点睡了,明早上会喊他,凌安应了一声就跑去厨房了。两人对视一眼,不知道明天是喜是忧?
明天,是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