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陷入黑暗的城隍庙显得很阴森,庙门口亮着的两个大红灯笼像是有魔力般,让人心里发毛,中式恐怖就是这样,明明很平常的物件,但就是透着恐怖感。
这种时候,城隍街很少有行人出没,更别提平时香火并不旺盛的城隍庙了,废话,正常人谁大半夜到庙里溜达啊?
当然也有例外,就比如正偷吃贡品的秦朗。
城隍庙别院破败的院落中,秦朗摆好供桌,点燃香烛,风平浪静的天气平白刮起一阵阴风,秦朗心里吐槽,每次干这种事的时候,不是刮风就是下雨,怎么地府系统还监管着龙王爷干的活?
这可比天气预报来的准。
做完准备工作,秦朗将荒院中间那头枯井上的大石鼓挪开,他肩膀上有伤,稍微一用力就有崩开的风险,做起事来还真是不方便。
这大石鼓约莫有上百斤,凭秦朗的力气,挪动起来倒也毫不费力,但他现在受伤了不是?
“都tm二十一世纪了,地府的通讯设施还是这么老旧·····”
秦朗甚至觉得,是不是任何公家单位,设施都这么复古,按理说地府那么多科学家的鬼魂,科技应该领先人界才对,怎么到现在还是跟几百年前一个模样。
擦了擦额角的汗,秦朗长叹一口气,还是虚了呀,希望这次汇报工作,下头能给他补充点奖励。
回到供桌旁,秦朗摊开一张黄纸,手持毛笔,轻点朱砂,开始在纸上写报告。
没错,灵界公务员也逃不了写报告的命,毕竟说到底也是公务员嘛,政府部门少不了这些玩意。
洋洋洒洒将最近一个月的事情写了个大概,秦朗没有刻意邀功,主打一个实事求是,有些东西糊弄一些公司老板可以,对待地府的正神,还是做个诚实的乖小孩为妙。
将报告折好,塞进灵界专用的信函之中,秦朗拿起一张符箓,贴在信函上,这叫拜门贴,说人话就是秦朗的身份证明,下头一看,就知道是春城送过来的。
不然谁知道谁啊,这都是规矩。
攥起一把黄纸,捏在手里捻了捻,秦朗一边忘空中抛黄纸,嘴里一边念叨:
“春城城隍秦朗上秉天官,四方闲杂回避·····”
双手合十将信函拿在手中,对着四方鞠躬,秦朗脚下一顿,那信函竟凭空燃起火来。
秦朗见状赶忙将燃烧起来的信函丢人枯井之中,此时这枯井仿佛深不见底,直通到地球核心之中,秦朗有时候在想,要是哪个不怕死的,做法的时候跳下去,会不会直达地府呢?
这种事他没试过,但应该没有哪个脑子好使的人会去尝试。
大约过了快一柱香的时间,秦朗瞥见香炉中的香快要燃尽,知道到时候了。
用力将枯井旁的石鼓立起来,秦朗重重的敲在石鼓上面,沉闷的响声立刻在这荒凉的院落中响起,大地似乎都在微微震颤。
鼓响一声,乌云遮月,原本有些光亮的黑夜立刻变的伸手不见五指,气温也随之下降了四五度。
鼓响二声,万籁俱寂,原本吹的人发毛的阴风消失不见,那相互争鸣的蝉鸣蛙叫也在同一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天地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鼓响三声,秦朗屏息凝视,注视着眼前深不见底的枯井,时间在此刻凝结成冰,森然鬼气从古井中喷泻而出,地狱的通道正式打开。
秦朗放下石鼓,幽蓝色的荧光在枯井中亮起,秦朗心里暗暗吐槽,这地府的审美也不咋地,这光跟装了个led灯似的,怎么地府现在流行乡村非主流风格吗?
有了上一次召唤黑白无常的经验,秦朗没有贸然伸着脖子往井底瞅,毕竟冷不丁对上一张惨白脸长舌头的经历实在太难忘。
秦朗耐心的守在一旁,这口枯井在秦朗看来,就是地府通往人界的电梯,路程有点长,费些时间还是可以体谅的。
约莫十分钟后。
一双黝黑的手搭在了井沿上,秦朗精神一震,心道,来了!
只是漆黑的夜实在让人的视觉受到影响,秦朗总觉得那双搭在井沿上的手,怎么只有四个指头,而且这四根又粗又宽的指头,怎么看怎么像是蹄子。
“哞~”
一声粗吼,秦朗聚精会神的看向枯井,首先出现在他眼前的却不是老熟人黑白无常,而是一对硕大的犄角,紧接着,一张面黑如铁,鼻子上打着鼻环的牛脑袋缓缓从井中升起。
来的竟是牛头····
东方的地府系统是很复杂的,用教科书上的一句话总结就是,冗官。
集结了儒、道、释三家的冥界神灵,外加历代官方册封,民间供奉的大小神明,构成了如今1华夏地府错综复杂的行政结构。
光是首脑,地府就有十殿阎罗、地藏王菩萨,泰山府君,而他们手底下各有一套行政班子,眼前这位牛头人,名字唤做阿防,属于佛教系统的,地藏王菩萨手底下的神灵。
据说生前不孝顺父母的人,死后会被打成牛头,跟马面一起,充作鬼卒,专门负责巡逻和负责搜捕逃跑幽魂,总之是个不好应付的角色,不是啥好人。
职位相当于冥界的刑警,属于基层公务员,倒是跟秦朗平级。
秦朗瞥了眼从枯井里跨出身子的牛头,暗暗瞥了撇嘴,他不是很喜欢跟牛头马面打交道,相比于黑白无常这种生前仁义死后被封为鬼差的神明,牛头马面这种生前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鬼卒不是很好打交道。
可能骨子里带着坏劲儿,也可能被按了个畜生脑袋,智商不好使,总之它们打交道时,总喜欢为难一下对方,也算是恶趣味了。
不过尽管心里烦,但面子上的客套还是要做到位的,毕竟都是同事。
秦朗收拾好心情,脸上挂着一副公事公办的体面微笑,这模样倒是跟王源有几分相像,两位都是职场精英,老公务员了。
对着牛头抱了个拳,秦朗礼貌打招呼:“没想到这次是牛头兄上来办差,幸会幸会。”
牛头一张黑脸看不出情绪,倒也礼貌的还了一个礼,那一身发达的腱子肉将身上的黑西装撑的鼓鼓囊囊,现如今下面当差的也与时俱进,统一身着西装,带墨镜。
见牛头不说话,秦朗活跃着气氛,主动招呼道:“牛头兄能来一次倒是不多见,怎么不见马面兄一同前来啊?”
牛头打了个喷嚏,身体上的习惯还保留着牛的味道,秦朗等着它的回复,半晌,牛头揉着鼻子,堪堪蹦出来两个字。
“它忙。”
秦朗扯了扯嘴角,这就是他不愿意跟牛头马面打交道的原因,太奇葩,秦朗没了攀谈的心思,只想公事公办,早点结束这次汇报。
“不知这次地府有什么指示没有,要传递什么精神呢?”
牛头表情有些愣,好像一直没有关注秦朗说了些什么,壮硕的胸腔一鼓,向外一yue,自顾自的嚼了起来。
秦朗黑线,有些搞不懂牛头老兄的脑回路,它这是在反刍?
要不是摆好了供桌,刚烧了黄纸,秦朗还以为他不是在开报告会,而是在开茶话会,真当这是你家牛棚了是吧!?
牛头又咽下嘴里的东西,从西服兜里掏出来一张丝帛质地的诏书,甭管下面开化成什么样,到底还是有各种大帝的,人家走的是封建君主制,可不得发诏书不是。
秦朗没有再吐槽,接过诏书给放回到供桌上,毕竟是政策性的文件,不可能现在就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