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在来之前。

芏也滢已经演练了无数次腹稿。

想着自己该怎么说才不会造成别人的困扰；

想着自己该怎么说才不会被人怪罪；

想着自己该怎么说才不会被责骂；

甚至想过推卸责任，又不是自己要他帮忙的，是他自作自受；

可事到临头，一切的一切都汇聚成了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脑子里已经再也想不起其它话了。

王辰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道说那天是自己凑上去找打的吗？

显然，这种事不能说出来。

“别哭啦，已经没事了。”

最后，王辰用腋下夹住拐杖，再用脖子夹住雨伞，伸手帮芏也滢擦去泪水，“我原本就没想帮过你，只是我自己看他们不爽而已。”

“所以这件事不怪你，是我自己与他们的事，别再往心里去了，这件事真的与你无关。”

王辰不断以自己的方式劝慰。

可芏也滢就是听不进去，反而抓住帮自己擦眼泪的手，顶在额头上，不断擤着鼻涕，声音已经再次变得含糊其辞：

“你明明……哼唔，你明明…可以怪我的，为什么……嘶…为什么不骂我……”

“……都是因为我…哼嘶……你明明已经帮了我这么多…可是我却害你变成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哼呼……为什么你要这样帮我……嘶……”

就跟婴儿刚学会说话似的，芏也滢就是目前的状态。

真的很丢人。

真的很窘态。

真的很难堪。

可王辰并没有任何小瞧芏也滢的意思，因为他能感觉到，这女孩是真的为自己而哭。

哪怕自己就跟嘴上说的一样。

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想过帮她，只不过是因为上辈子的原因，有些不爽，在自我救赎而已。

但这女孩依旧在为自己而哭，感觉就像是在骗纯情少女一样。

大概，让她变成这样的根本就不是校园霸凌吧。

这个女孩只是……太孤独了而已。

王辰脑袋偏了偏，不知道芏也滢这几天以来的心里路程，更不知道是什么愧疚心作祟，像是看到了什么，往前凑了凑。

“你怎么受伤了，是在哪里摔跤了吗？皮掉了这么一大块难道不痛吗？”

王辰另一只手抬起芏也滢的胳膊，注意到上面受的伤，伤口已经被雨水洗刷的泛白发炎，甚至肉眼看上去已经有了些浮肿。

“走，我带你回医院。”王辰也没多想，牵起芏也滢就想回医院上药。

可是刚费劲地用拐杖直起身，却因为地面湿滑，王辰不小心一个打滑直接坐在了地上。手上的雨伞也被一阵风刮飞了出去，天空上的雨水毫不犹豫的倾泻在他身上。

“该死！”

腿上传来的伤痛，痛得王辰龇牙咧嘴。

可是这个时候芏也滢不仅不来关心自己，还蹲在那里哭的更伤心了。两人第一次面对面坐的这么近，王辰挣扎着想站起来时，无意间看清芏也滢头发下的样貌。

也是直到现在。

他才终于看清芏也滢头发底下长什么样，虽然还远没到漂亮的程度，但意外的还算尚可。

圆润的脸蛋，虽称不上洁白无瑕，但也算白里透红诱色可餐，特别是这一双暗灰色的眼睛，迥异于华夏普遍的瞳色，又跟外国湛蓝色的瞳孔不一样，非常独特。

之前因为被头发遮挡的缘故，还以为是光线的问题，原来这家伙的眼睛真的跟她爷爷一样是灰色的，连瞳孔颜色都一样，为什么会被说是寄养的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王辰作为一个外人也不会去深究。

“别哭了，没看见我都摔跤了吗？去帮我捡一下雨伞。”

“唔……”

“算了，你哭吧，没必要一直忍耐下去，以后你都没必要忍耐了，今天我就破列在这里听你抱怨吧。”

芏也滢一擤鼻涕，这份美感瞬间就在王辰心底支离破碎，把头一仰，索性就撒手不管了。

两人就这样坐在雨天中，不顾雨水浸湿衣裳，一个肆无忌惮的解放着心里的压力，一个后仰看着对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辰直到最后也不明白芏也滢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因为他也没有体会过肆无忌惮的哭。

在他过去的记忆中，长大后，就已经开始要担当了。不再需要也不敢再有依靠，眼泪往往在出来的瞬间就会被憋回去，所以肆无忌惮、忘乎所以的宣泄情绪。

哪怕有两世人生的王辰也没经历过。

因为害羞，害羞在熟人面前露出怯懦的一面；因为害怕，害怕自己崩溃的瞬间会引来嘲笑。

所以王辰从来没真正解放过自己的内心，不理解芏也滢此刻的状态。

那种只想哭，什么都不想管，哪怕世界末日也要哭到筋疲力尽的心情，一般人都不会理解，应该也不会有人想要去理解。

“哈~”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王辰竟然在这个时候笑出了声。

或许是想到自己曾经面对的绝望，想到自己哪怕如此绝望都没有哭出来。芏也滢只是遇到一点小挫折，就在这里哭的稀里哗啦，所以才会觉得可笑吧。

有什么好哭的呢？

哭完还不是要面对这像屎一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