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很空荡，借着依稀跃动的火光能瞧见几尊铜像。最中间摆着的是巴老爷神像，有些渗人，瞅着让赵雀莫名觉得胳膊隐隐作痛，便找了块旧红布盖上。

在巴老爷周围拱卫着的依次是历代君王像，赵雀认得不全，所幸都写着名字。先是白帝公孙述，然后是成汉帝李雄、前蜀帝王建、后蜀帝孟知祥，似乎全为在蜀地称帝之主。

那刘备呢？

赵雀有些奇怪，蜀地最有名的皇帝应该是刘备啊，但不见其人。

在每个皇帝像前都摆着一尊香炉，香灰积攒了很多。李雄像前的香炉还插着一根没有燃尽的残香，赵雀摸了摸，不干不湿，想来没几天。看来这贼窝还很虔诚啊，估计要是昨日没死，今日香火仍旧。

这几位都是蜀地君王，但在蜀地少有祭拜的私庙，与诸葛祠和昭烈祠相比所差甚远，在蜀地百姓心中口碑也一般。

但这肖匪却偷偷祭拜，看来有大志啊，只不过创业未初就暴毙了，还是死于非人。

赵雀拿着烛台四周细细搜索，全然不见所说账册记载的银钱数大罐，珍奇宝玩更是毫无踪影，唯有十来家地契房契压在地上，当做垫桌脚之用。

使劲从桌脚下抽出地契，竟让赵雀摔了个踉跄，桌子抖了三抖，纷落许多灰尘香灰。

借着摇曳的烛火，赵雀竟从那垫桌脚之用的地契中抽出一本线装黄皮书来。这书不知是何材质，眼瞧着却粗粝，但摸上去却光滑极了，且极硬。

若非要形容，赵雀看这纸张材质，只能想到鳞片，龙的鳞片。但鳞片怎么会像纸呢？

其上用红字写了四个大字，字迹潦草极了，像婴儿蘸着血池胡乱涂抹出的，只能勉强看出字形。

太平天书。

看来就是这本了，粗粗一翻，字字潦草，布满鬼画符，全无逻辑可言，像是记录了某人午夜的梦呓，充斥着重复与混乱。

不，倒也有些许有逻辑的词句。

“汉帝攫权，我为祥瑞，罚”

“黄太岁，大莲佛母”

不知为何，这两个名词给赵雀的记忆最深刻，就好像有人用一柄犀角刀，沿着自己的脑叶细细雕琢出的，印象极深。

赵雀暂且将其与地契通通揣在怀里，重又细细在厢房里搜索一番，全无所获。

在砸碎了几坛瓦罐之后，赵雀确信没有任何黄白之物了。地契房契都是肖村附近的产业，不好出手直接换现钱，有些难办啊。

这匪贼当得真没趣啊，连给自己劫富济贫的机会都没有。

所幸还不算一无所获，那被账册记载的太平道术算是找到了。只不过记载的是“太平道术”，自己这本是“太平天书”，想来应相差不大。

推门出去，随手把烛台扔到一边，赵雀举起了手里的地契和太平书，对着一旁眯着眼打坐的昙寂说：“没见着现钱，只能给贵寺增加点田产了。不过倒是发现了这个。”

阳光下，昙寂和尚一眼就瞧见了那册书，激动溢于言表。却只是接过书，其余的地契之类散落一地。

赵雀有些恼，低头去捡拾地契，说道：“就算不好出手也别乱扔啊，总能换些财货的。”

白花花的地契散落，像茫茫的雪片。

赵雀听见了昙寂和尚说话，语气极其失望。

“这...哪里是书？纸上分明空无一物啊。”

赵雀望去，那书册粗粝的书页上，从封面到内里，此时竟全无一字，只余下一沓无用的黄纸，拿在手里像烧重阴节烧的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