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元年六月,杂役们忙个不停,往武昌城内搬运各式各样的进献。自从掌控朝政后,各地的朝贡便直接进了王敦的府邸。
会稽的铜镜、巴东的茶叶、广州的玳瑁、林邑的金器、甚至还有经商路而来的萨珊制造的玻璃杯,各式各样的宝物堆在排架上,可谓琳琅满目。
王敦最喜欢的还是宁州送来的一批铜鼓。铜鼓体积不大,端庄凝重,上面有精美的船纹图案。
宋炜站在不远处,修长的玉手在笛孔上来回跳动。笛音飘渺,宋伟耳垂上的琉璃耳铛也轻轻晃动。
那是王敦给她的。
“此铜鼓乃宁州夷濮所制,想不到这些山野之人也有这般技艺。”
王敦对着铜鼓哈了口气,又用衣袖轻轻擦了擦。他甚至舍不得大力触碰上面的图案,更别说拿来用了。
又是如梦如幻的一天,不过王敦也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他眯起眼看着宋炜,眼前女子体态略显娇弱,一对玉足白腻细长。王敦的思绪也回到衣冠南渡前,那段与石崇纵情享乐的日子。
宋炜是绿珠的弟子,绿珠美艳善笛,是石崇最宠爱的歌伎。最后石崇也因为舍不得将绿珠送出,被司马伦乱兵砍死于东市。
“我王敦并非会被女子迷了心窍之人,当年石崇在我面前连斩三个美人,我依旧面不改色。”
“如今我兵强马壮,更无后顾之忧,纵使当今天子也奈何不了我。石崇啊石崇,想不到笑到最后的人还是我王处仲!”
王敦心情甚好,决定自领宁州都督,以方便他索取铜鼓;
至于益州都督,则让周抚这个差点坏了大事的同党来担任。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周抚“错手”把郭舒杀了。
一系列出自王敦之口的诏令,将他的亲信和王氏族人推向高位:
王敦兄长王含为卫将军、都督沔南军事、领南蛮校尉、荆州刺史;
至于朝政大权,自然是让王导当尚书令、其余安排则为薛兼担任太常、周札为光禄勋,荀邃为廷尉。
王导想让陶侃代领湘州,王敦不许,只给陶侃加了一个散骑常侍的虚位。
至于豫州,现时石勒压迫甚紧,还是让祖纳来都督,以保存自身实力。
王敦对自己连番的人事安排十分满意,现在他的眼中钉只剩下刘遵。
又过了一个月,王敦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一群没用的孬种!有事的时候就叫我王大将军,现在拿完好处了,就想我以静制动。”
“鼠辈,都是鼠辈!”
王敦捧着各地发来的书信,上面的答复让他暴怒不已。之前他让都督各地军权的亲信宗族去讨伐刘遵,结果等候多日才有回应。
“什么狗屁理由,这个说母丧,那个又说看不见自己影子,恐命不久矣;陶侃最离谱,说在广州搬砖锻炼身体时扭伤,要卧床休息一年。”
“岂有此理,钱凤你说,他们是不是当我王敦是三岁小儿?!”
王敦一怒之下伸出一掌,将唾壶拍翻在地。钱凤在一旁不敢说话,他手里还拿着一封信,是王导亲笔。
“大将军息怒,我还有一封王尚书寄来的信,不如用过晚膳再看?”
王导为何写信给钱凤,而不是直接找王敦?自然是怕招惹了王敦。王敦如今杀红了眼,谁知道他疯起来会不会连族长也不放过。
得罪人的话最好找个替死鬼来说,王导这种老狐狸深明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