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司马睿的部署,刘隗镇守金城。
金城在建康东北面,大致在今栖霞山一带,此时属丹阳郡江乘县。
史书上咸康元年(335年),桓温曾为琅邪太守镇守于此。
后来桓温出征北伐时经过金城,见昔日当琅邪太守时种的柳树,皆已十围,于是慨然感叹道“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石头城则继续由周札领军。
临阵换帅是大忌,周札一向负责石头城的防卫,之前周氏叛变,他也及时投向了皇室,如今没有撤换他的理由。
这是司马睿犯的一个错误,因为周札就是江左士族。
而司马睿也说到做到,亲自披甲出战,领六师在城郊列阵。
认清现实是一回事,束手就擒又是另一回事。
司马睿觉得,以他与王氏的交情,大不了就回去当他的琅琊王,总不至于被当街杀掉。
数十条战舰翻起巨浪,江鸟纷纷拍翅退避。王敦稳坐在楼船中。
石头城就在眼前,他已经看到了城郊居民四处逃窜的混乱景象。
平时络绎不绝的商船今天消失无踪,只有寥寥几条小船还在津口,争分夺秒地赚这最后的救命钱。
又有一条小船出了津口,如箭一般冲向北边。
前方的兵士已经按捺不住,想将小船击沉。
虽然胜利只是时间问题,王敦的头脑还算清醒。他传令众将士,在奸佞未除之前,不得骚扰建康百姓。
大将杜弘欲言又止,王敦看在眼里。
杜弘是荆州流民叛乱军杜弢的别将,此人能力不出众,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不错。
杜弘投靠过多方势力,在被陶侃击败后投降了零陵太守尹奉,尹奉又送交了王敦。
王敦当然没有将最机密的情报透露给这种人。不过他倒很想知道,杜弘的视觉里会有什么景象。
“奸佞刘隗欺瞒圣上,躲于金城伺机而逃。如今为清君侧,吾欲先取金城。众将军何如?”
几名心腹大将还有王廙都没有出言。
他们早就知道王敦已经安排好了战略,如今不过是趁听取意见之机,看会否揪出司马睿的奸细罢了。
杜弘忍不住了,上前献策:“刘隗死士众多,未易可克,不如攻石头。
“周札少恩寡义,兵必不为其用,攻之必败。周札一败,则刘隗自走。”
王敦哈哈大笑,他笑的是杜弘还被蒙在鼓里,笑的是杜弘分析得一塌糊涂,还敢主动献计。
试问周札守卫石头城多年,手下都是亲兵,石头城作为拱卫建康的唯一屏障,如果周札真的这般刻薄下属,吝啬军资,还能得到朝廷重用吗?
这可不是豫州或者益州这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
司马睿虽然积弱,但不愚笨,朝廷内懂军事兵法的人也不是没有。
更不用说还有刘隗、刁协等权臣。
两城不过咫尺之远,这种乱象只要不出几个月,周札就会被弹劾走了。
实情是周札早就是他王敦的同党了!
这些消息就是周札自己暗中散布出去的,为的是自污身份,好让王敦到达时有藉口放弃抵抗。
司马睿啊司马睿,没想到我王敦这种粗鄙之人,也有细心的地方吧。
不过处理此事的其实是王导。
早在决心起事之前,王导亲自试探了周札口风,后来又陈述了利害关系。
周札心中早就对周玘的下场愤懑不已,只是不敢让外人知道。
两人一拍即合,开始分头行事。
周札太沉得住气了,甚至之前周勰与法尚叛乱时,他还是忍住了,没有暴露真正立场。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周札和我王敦一样,等的就是一个机会。
而今天,这个机会终于到了。
司马睿不过是我们士族推上龙椅的幌子罢了。他要争权,今天就让他见识一下士族的力量!
王敦没有流露过多的表情,此战在他看来不过是些小场面,与多年来的南征北战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不过既然杜弘没看穿,那就顺水推舟吧。
反正都是砍瓜切菜,先打谁有什么区别?
他装作大喜之状,开口说道:“甚善,就依你所言!”
船队得到新的军令后,转向靠在江边,叛军很快就从石头津上了岸。
战事果然按照王敦的设想进行,周札毫不犹豫就出了石头城投降,没有任何抵抗。
什么不得军心的将领,这交接工作完成得非常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