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亲弟谢尚,此时不过十一岁,没有随行。这也是为了不让王敦起疑心。
虽然在建康有亲友照料,谢真石想到初次离开至亲,还是情难自控,泪洒江边。
她此时正值二八年华,到了婚嫁的年纪。想起平常人家已是芳心暗许、甚至共结连理之时,谢真石有几分无奈:
既怕情窦初开遇人不淑,又怕错过了大好年华;
纵使遇上有情郎,既要求得千里外的家父首肯,又要为家族地位考量;
但扪心自问,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感叹呢,这样的出身,已经比绝大多数的人要好了。
若是生于流民之家,根本没有这样的烦恼。玉柳就没有。
“虽然是女儿家,也该为家族分忧了。”
谢真石回过头来,刚好迎上刘遵热切目光。
她心中一慌,手帕没抓紧,眼看正要掉落地上。
刘遵眼疾手快,一下子把手帕抓住,递回给谢真石。
手帕乃女儿家私密之物,谢真石俏脸微红地接过,折好后放回身上。
玉柳在旁摇了摇头,竟然和郭璞聊起天来。一老一少聊得好生畅快,郭璞逗得玉柳笑声连连,还说要帮玉柳看手相。
刘遵与谢真石却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刘遵开口问道:“你要留在建康城?”
谢真石点了点头,隔了片刻又说:“真石记得,刘郎君是要到葛仙翁处去?”
刘遵看了远方一眼,时间不早了。他轻叹一声说:“回来时还会经过建康。”
温峤终于拿着两袋行囊走到渡口。刘遵上前接过,又拍了拍聊得投入的郭璞肩膀。
要离开了。
刘遵其实不一定会回建康。
这里虽然暗流涌动,但在建康城呆久了,很自然就不会再想回前线。
建康现在已经算破落,等到了所谓六朝金粉之时,更会让人流连忘返,沉醉于靡丽中。
“我能写信给真石吗?”刘遵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真石轻声回道:“可。”
刘遵想起还有褚裒这个史书上谢真石的原配,感觉要再加点迷魂汤。
皆因褚裒也是声名甚高的后起之秀,年纪又和谢真石差不多。
于是刘遵拿出王羲之刚刚送给他的那篇《养生主》,和谢真石说:
“逸少书法为当世上品,我偶得此篇,真石既然喜欢书法,今日便请收下此篇,以作纪念。”
玉柳在旁哇一声叫了出来,忍不住插嘴说:“王羲之书法于年轻一辈中造诣最高,世人公认。
“刘郎君求得此物,颇不容易吧?”
刘遵当然不会说这是他用几只白鹅换来的,只好敷衍几句,让玉柳以为是自己谦虚。
谢真石身子晃了晃,却没有接过黄纸,“刘郎君已是有爱妻之人,如此宝贵之物,送给别家女子,真石怕消受不起。”
说完她看着远处,眼神透出几分忧伤。
刘遵早有此料。反正先这样吧,儿女情长不能花费太多精力。
刘遵收回黄纸,和郭璞等了船。他又回过头来和岸上说:“见字如面!”
谢真石低着头,站在原地望着水面,船的倒影逐渐远去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