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太子平常久居东宫,这建康城虽防备不严,但要行刺太子也非易事。妖僧背后势力为何有此把握?”
温峤解释说:“数日前,茂弘与我到东宫。太子问起家事,于是茂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数为其解惑。
“太子得知后深感愧疚,连日来多番外出,说要到升斗之民中体察民情。”
茂弘是指王导。刘遵一听,心中了然。
司马绍自问家事这种名场面,他不可能不记得,可惜当时没有在场。
建康的冬季虽然比幽州暖和,但此时也是天寒地冻,今夜更是下起了大雪。
两人从乌衣巷出发,过了朱雀桥,往东北方向御马疾驰。
青溪一带也是贵人王公住宅,庾亮的府邸离雀湖不远。温峤昨夜才在此处过夜,想不到今晚又重临庾府。
庾亮脸色苍白,还好蛇毒处理及时,现在才有机会躺在床上。
见两人前来探望,他撑起身子,强作坚强地说“无甚大碍,诸位有心了”,这反倒让温峤不好意思开口了。
刘遵却不客气,他先讲了几句客套的问候说话,然后话锋一转:
“我等截获情报,有奸贼欲行刺太子!”
庾亮一听,整个人“啪”地又昏了过去。温峤心急,上前责怪了刘遵两句,然后又急忙把大夫叫来。
庾冰也紧随而至。温峤心想来得正好,于是三人开始商议正事。
庾冰是庾亮之弟,小刘遵一岁,史书上庾冰也参与了东晋后来的一系列重大事件,更曾被晋成帝任命为顾命大臣。
听完温峤简略讲了来龙去脉后,庾冰沉吟片刻,马上派了人去破庙,又命画工了得的幕僚,按照温峤描述绘出人像,四处搜罗建康城内外寺庙,看能否找到线索。
做完这一切,庾冰长叹口气,对温峤说:
“事出突然,冰也只能如此处理。温公及刘兄不妨先用过姜茶,再静待佳音。”
刘遵见庾冰安排妥当,也没什么好说。
喝过姜茶后,刘遵自觉胃中一股暖意慢慢传向全身。
庾冰忽然神情紧张地问到:“此事可曾告知他人?”温峤回话说,方才在纪瞻处过来,也将此事告知了纪鉴。
刘遵疑惑地开口道:“太子虽体察民情,四处走动,但其行踪也不易掌握。”
“依我看,要么是宫内潜伏有叛徒,要么就是妖僧方主导了太子行程!”
庾冰也脸色一变:“皇上今行‘刻碎之政’,南北士族均遭打压。但如今朝中以北人为主,纪瞻却是南方士族,纪家若然有意…”
“绝无可能!”温峤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庾冰猜测。
话刚出口,他也觉察自己说得过于武断,于是暗中向刘遵使了个眼色。
刘遵知道温峤已经将纪瞻当成亲家,下意识便想帮纪瞻洗脱嫌疑,不过此事的确与纪瞻无关。
他悠悠然接上话柄:“表哥之意,是纪家若然有叛乱之心,岂能容我等前来通风报信,早在纪府便会将我等软禁。”
“况且纪瞻身居高位,名望甚高,完全犯不上冒险行刺太子。”
刘遵分析的倒是实话,但不是全部理由。
他料定纪瞻没有参与其中,还有一点是何妍芳为纪瞻义女,纪瞻若做出此等毒害义女之举,不但看不出有任何收效,更只会令其他势力寒心倒戈,更难成事。
但何妍芳被蒙骗之事,三人已发誓会守口如瓶,刘遵自然没有对庾冰透露半分。
另外,与其说纪瞻身居高位,动机不足,倒不如说——
倒不如说,一直被朝廷提防,没有加以重任的其他南方士族更有嫌疑,譬如周勰!
对,没错,就是周勰!
庾冰及温峤也反应极快,一经提点,异口同声地惊呼道:“周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