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维瑞娜理解贫穷真正的含义,却不能体会究竟什么是贫穷。至少当她看到托图胳膊上肿胀的伤口时,她总算理解了,曾经她认为、知道一件事:医生都是阿苏,阿苏拥有医生最高的水平,能带给一切患者伤痛的康复。赛维瑞娜曾经认为医生都是叫阿苏,但现在她改变了这种看法。至少给托图治愈伤口的肯定不是阿苏,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而已。
她亲眼看了法莲的丈夫,也就是托图胳膊上的伤势,情况很糟糕,托图脸上发青、露着吓人的颜色。像刚刚死去人那样,唯独他还有力气招待赛维瑞娜。托图很客气,不像法拉克利说得那样,露出了与法莲吵架时的样子。赛维瑞娜想到:很可能是托图招待自己和法拉克利,所以不方便让他自己太过愤怒。
赛维瑞娜看着托图的伤口:托图不断说医生给他的治疗方法是恰当有效的,他还炫耀着:医生是用乌龟壳、盐和芥末籽放在一起捣碎组成药膏,用麻油混合这种药膏、涂抹在先用清水冲洗伤口上的淤泥和污血,用啤酒消毒伤口,最后用热水再次清晰伤口并且让多余的血水流出来,避免淤血挤压伤口。做完这些之后,将刚才制作好的药膏涂在伤口上,并且覆盖上松树皮的碎末。以达到透气和止血的作用。
不过赛维瑞娜看上去,托图的伤口糟透了。就像是某种腐烂的肉在霉变,伤口都成了黑紫色,伤口最外层一圈,严重的发青发乌。并且最主要的是,赛维瑞娜从托图身上闻到了一股很腥的气味,最后赛维瑞娜知道了,是从托图的伤口处散发的这种气味。
从伊娜安家出来之后,赛维瑞娜总做咽口水的动作。伊娜安家的酸葡萄果汁有一股怪味,说不上的味道。
伊娜安送走了赛维瑞娜,她还是愤怒十足的盯着赛维瑞娜。赛维瑞娜并知道到底自己如何让伊娜安如此生气。法拉克利和赛维瑞娜走后,法拉克利感觉无趣,与赛维瑞娜简单告别,回了自己家。赛维瑞娜则在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下在门口被法莲逼着,送别她的伊娜安、赛维瑞娜惊奇的发现:伊娜安的脸上不仅有愤怒,而且还有某种说不出的味道。赛维瑞娜不理解这表情的含义,伊娜安似乎就像是碰碎了瓷器瓦罐一般的表情,唯独那个是她用旧了,也不舍得、也不喜欢的瓦罐。最主要的,是伊娜安没有向赛维瑞娜这里看,她独自将头偏向一旁,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悲哀。
赛维瑞娜回到家里,她将伊娜安家贫穷告诉母亲罗娜。罗娜没有怎么理会赛维瑞娜,反而是将家里的一个橘色的“石头”交给了赛维瑞娜手里。
赛维瑞娜有些差异,母亲兴致勃勃的将这个橘色的石头给了她自己。并且赛维瑞娜看母亲的样子,好像她是在开心得一直说些什么,赛维瑞娜听了两句,都是有关于婚嫁的事情“利娜家的女儿很好呀,十四岁就和罗姆家订亲了,你也知道、我们都知道,大家都知道。亚徐勒帝国的女孩们都是十六岁嫁人、这是我们的习俗和文化。于是你那个利娜家的姐姐,去年就嫁到了伊苏拉斯城。那可是一个大城,你那个姐姐至今没有回家看过一次,说明她过得很好!我们应该为她祝福。”
赛维瑞娜诧异得听着母亲的话,罗娜并不是一个张扬的人,她甚至平日几乎不爱说些什么,总是赛维瑞娜强拉着母亲说一些法拉克利和伊娜安的事情。罗娜总会在赛维瑞娜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不断一边说到:“好好!好……好!”,然后不是低头将水罐内的水盛满,就是整理整齐父亲参加城镇政议时、丝绸长袍上的流苏、或是打理家人长袍上装点彩色雕饰的束带。
但今天不同,赛维瑞娜站在房间厅堂的中央,她看着用石板铺就的地面,上面还用青色彩子调和的漆料装点刻就不同图案的石板面。她看着自己家用彩漆图的石板地面,都要比伊娜安家的吃得食物值钱。至于家具和装潢,家具是用桐木制作的储藏货柜和石板制作的桌子。为了装饰上面还找石匠刻了花纹。
彩漆很贵,木制家具更加昂贵,有时候根据彩漆的时令价格,更加说不上到底彩漆贵还是木制家具更贵了。虽然赛维瑞娜家的桐木制成,这种木材可算是亚徐勒帝国廉价家具之一。却不是谁家都用得起。赛维瑞娜家的地板上涂着彩漆,赛维瑞娜听父亲曾说过,上等的漆料是用昂贵的漆做成。有机会你会看见那些彩漆,还带有弥漫的香气。
名贵的彩漆赛维瑞娜没有见过,但她知道,她家中的涂抹地板的彩漆是蓝色带着些许红色,蓝色是蓝蔷薇融合漆树的汁液制作的,而红色则是九到十月中旬,采集的藏红花花瓣、融合油棕的树脂和树油,制作的鲜艳红色彩漆。为家具上色的一些主要花纹部、不仅用了蓝红色漆混合的鲜艳暗青色、还用了麦拉卜,一种特殊樱桃的核,所制成的特殊香料。赛维瑞娜的父亲找到彩漆工匠时,从异域高价买回了这种香料,当时赛维瑞娜还记得父亲、兴奋的不断说:他要将麦拉卜的香气亘固在家里,让好运时刻伴随着一家人。
因此现在,赛维瑞娜站在家里,看着周围家具和装潢点缀下的空间,她触觉到了一阵凝滞的感触,好似周围的空间在不断变小,房屋和一切都成了点缀装点空间里、宿命的一个微弱渺小成语——这种感觉简直像她从儿时直接跨越了空间,来到了长大到十五岁的现在,而一切,似乎都是为了这个命运,该死的宿命!她长了这么大,结果却是得到了使命一般的宿命、作为她的自由命运的终结!她隐隐约约意识到母亲该说什么了……因为她今年十五岁了!她也不可避免的不能回避一个重要的问题:亚徐勒的一个俗语、也是亚徐勒的名言——女人是由女孩变成妻子最后变成祖母的。这句话所表达的不是一个选择陈述,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质朴一些的陈述句。任何人在这个语句的语法下,没有任何选择、甚至没有任何选择权!
母亲不断说着,她说了很多,直到赛维瑞娜站在厅堂中央,还没有回过神来。母亲突然转过头来:“赛维瑞娜?我在跟你说话呢!怎么样,这个好看吗?”母亲指着那个橘色的石头。
赛维瑞娜木讷的说了一句:“好看……父亲呢?”
母亲此时十分愉快,她几乎像是看着诸神的使者一般看着赛维瑞娜,她抱住了赛维瑞娜,并且对她笑着说:“我可爱的孩子……你该迎来人生中最重要的抉择了!不……是选择,最伟大的选择!你明年就十六岁了,你的父亲已经前往弗莱亚人那里,与那个、你应该厮守他一生的男人的父亲交谈,应该过几天就会回来……那时,你将成为人妇,他人的妻子!这也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
赛维瑞娜闭上了眼睛,她的眼泪瞬间在她闭眼的时候流出来……她没有像所有人哭泣那样吸动鼻子,让鼻腔发出哭泣的腔调,而她只是任由眼泪流下,她淡淡的说到:“我都不知道那块石头是什么……就说了好看!你刚才给我看的那个橘色的石头……”
母亲松开了抱着赛维瑞娜的手,她认为赛维瑞娜因为激动和兴奋而哭泣,她也兴致勃勃的用手扶住了赛维瑞娜的肩头,对着她说到:“这个?你马上要嫁人了,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个是玛瑙石,我们可以让巧匠将其制作成一个……一个葡萄串,或者……或或者……一个叶子、挂在石榴链子上,十分好看!这是我母亲在我出嫁时送给我的,现在我送给你……我们可以将这个玛瑙石打成各种形状,你喜欢的样子!”赛维瑞娜感觉到了母亲的双手不断抖动,她甚至感觉到母亲罗娜,还因为激动和兴奋,不断将解释这个即将成为她嫁妆的这个玛瑙石有多么名贵,这个破石头有多么值钱,甚至将话语都说错了好几次……
窗外的天空是蓝色的,湛蓝色有着白色妆点的云,她是透过窗户看见的,赛维瑞娜还看见,天在向下压,似乎将窗外的房子都压低、快压倒了……她甚至在以后的好几天内,都是这种感觉,甚至她固执的认为,那时的天真的在向下压,并不是她因为郁闷、而出现了不真实的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