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符三年,秋,群鸟养羞。
大魏今朝武举开科。
清晨天色刚蒙蒙亮,前去参加会试的许宁就出了府,打着呵欠,呼出白气,一路穿街过巷间,还和气地与人问着好。
“嬢嬢早。”
“您过早了吗?”
“这身缎面真俏,是哪家铺头的?”
“您怀里这娃得有十多斤了吧,断奶了没有?”
“哦,没断啊......”
天光很白,秋高气爽。
长安街面逐渐活跃,百姓陆续走出家门,迎面遇上这位身材高挑,眉眼清朗,并用客气言语朝他们问好的男子时,心中多少也生出几分好感。
男子着青领圆袍服,皮肤白净,眸瞳色泽乌亮,相貌生得极为标致,俊气脸庞时常透着三分温和。
虽然没人认出这位俊哥儿是谁。
但不妨碍他们还以笑脸。
“呸!登徒子。”
许宁苦笑着告罪一声,又歉意地目送抱娃嬢嬢气呼呼走远。
之后才重拾心情,继续朝考试的贡院走去。沿途闲庭信步间,也不耽误接着与人打招呼。
不过刚刚的一幕,让许宁多少有些触景生情、睹物思人,乃至被勾起了淡淡的思乡之情。
思绪也难免纷飞。
不知不觉,来到这方世界已十八年。
世家出身,有爹无娘,婴儿时觉醒前世宿慧,多年经历让许宁了解,此间与前世古代相差不大——没有飞来飞去的神仙人物,也没有能凌驾庙堂的个人伟力,同样属于“迎风吐痰难飞三丈,顶风窝尿易滋一鞋”的世道。
丈量世界的方式只有走路和读书。
可大魏朝疆土辽阔,山高水长,一个人瞎跑容易遇上虎豹豺狼;书海浩瀚,只顾闷头读书也会错过不少美景。
许宁想要了解这个世界。
所以他选择全都要。
来参加大魏的今朝武举,当个读春秋的武夫,就是他要走的第二步。
第一步,是要先跟长安百姓问好。
“你好啊大娘。”
“......抱歉啊大爷,您扛着墩布我没看清楚,认错了。”
“慢走,慢走。”
“噫?嬢嬢您怎么又走回来了......”
...
一路收获好感中,许宁很快来到了举行武举的贡院。
贡院的外广场十分开阔,两侧林荫掩映,中央矗立着一座木雕武圣像。天南海北的考生陆续赶到,排队“点名识认”,有序进入内庭。
还有部分考生,正围在武圣雕像旁,拿着贡品焚香礼拜——考试即将开始,上进显然来不及,只能先上香。
这种人情世故,许宁怎么会不明白。
可他来太晚,挤不进去,只好先跟武圣像遥遥点头示意,当混个面善。
这时,旁边有位男子朝他揖礼招呼:“这位仁兄好俊的相貌,难不成是临安人氏?”
许宁侧身:“阁下是?”
“在下崔东河,也是来参加武举会试的。”
“许宁。”许宁端详起对方——年纪和他上下,衣冠齐楚,一副钟鸣鼎食的世家子做派。
打量完,又不免好奇:
“崔兄为何问我是不是临安人氏?”
“我见许兄眉清目朗,有几分南人之相,所以才猜测了下。毕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江南素来出俊才人杰。”
自称崔东河的男子,风度翩翩一笑:
“另外,我也是临安人。”
许宁听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崔兄猜错了,我自小在长安长大。”
崔东河倒是毫不在意,爽朗道:“那许兄气质如此温文,家中肯定也是世代书香吧?”
许宁点头:“我爹确实念过几天书。小时候,家里经常能闻到宣纸和松墨的香气,很久都不会散。”
“哦?什么纸墨有如此凝香?”
“看不清。”许宁回忆了下:“书烧起来的一直冒着黑烟。”
崔东河哈哈大笑:“许兄果然是自小就受书香熏陶。”
“哪里,崔兄身上也有文人气。”
两人互相吹捧几句,大致了解了对方的身世和性情,都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于是趁还有时间,二人又开始闲聊押题这次的会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