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时节,秋燥转凉,宜安新坟。
随着几声鸡鸣,最后几片灰烬也消融了。
绵绵秋雨润湿衣裳,却没人注意,如同树枝上的花朵飘落在地,听不到声响。
在这个雨雾朦胧的世界,清鸿镇外隆起一座新的坟头,与其他坟地相同,坟里没有尸身,只有一些代表死者的用品。
冯氏在不远处的十字路口烧纸。
这天下百姓认为,十字路便是四通八达的中转站,在这烧钱纸比坟头来得要快,能让死者早点收到。
她嘴上还不停念叨:“娘,生前您老节约,现在后辈给您烧了这么多钱,就大大方方花,在地府想买什么买什么...”
或许随意花钱,就是百姓们能想象到最奢侈的愿望了。
齐慕拿着把铁锹,浑身是泥,他脚下是刚插上的三炷香,前边是王大哥与一座新坟。
坟上插着五色魂幡,这是所有新坟都要做的,它象征着逝者在阴间的领地,防止其他鬼魂骚扰。
这也是为何死人后,都要下葬求个入土为安的原因,若不这般,会被其他野鬼欺负,最后也沦为孤魂野鬼。
“娘。”
王从军摩挲着碑文,石碑被雨水打湿冰冰冷冷。
爹娘在,人生尚有来处;爹娘去,人生只剩归途。
齐慕挺能感同身受的,他也想自己父母,但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王从军手指离开最后一个碑文,他转过头来,面容憔悴。
“仪式走完了,齐兄弟,你药铺还有事情,不能耽搁了,就先去吧。”
“你呢?”
“我再陪娘待会。”
“也好。”
齐慕拍拍王从军肩头,这种事说什么“节哀”都是空话,他也就不再多说。
冯氏提醒道:“今天做白事饭,请了街坊邻居,记得早些回来吃饭,顺便帮忙问问周神医来不。”
“好。”
齐慕微微颔首,向着药铺方向行去。
桃林叶子早就掉光,它们枝丫不多,在水雾中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个持着长戈的护卫。
周先生将厨房的桌子搬了出来,他坐在台阶,拽着一根毛笔正在书写什么。
齐慕走近后发现,对方笔下画着一根很奇怪的树枝,枝上有花朵含苞待放。
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树枝大多细长,可纸上画着的有些太宽了。
齐慕轻轻摇头,也不准备多看,这几个月来,老人做出的奇怪举动又不是这一两件。
他也早就习惯如此,转身就向灶房行去,忙活起昨日未做完的差事。
结果,今天周平却突然开口:“看出这是什么树的树枝没?”
齐慕停住步伐,转头看着依旧在低头描绘的老人,思索下后如实回答:
“看不出来。”
“这是玉兰树,记住这种花。”
“玉兰花我见过,有何寓意?”
“这花,对你、对我、对全天下人类,都很重要。”
周平手指在画卷上摩挲,力度很轻很慢。
这与王大哥摸着墓碑的状态很相似。
周平放下毛笔,轻轻将画卷卷起收入袖袍中,脸上神情又恢复以往模样。
“距离诛邪大比还有二十余天,有信心吗?”
“还算有。”
齐慕回答道,对方问的信心,自然是突破魂魄瓶颈,正式迈入蜕变者层次。
周平淡然地看了过来:“魂魄之道玄之又玄,每个人的情况都不相同,老夫就知道好些人,自以为下一刻就会突破,结果卡在原地十年二十年。”
“我不一样。”齐慕语气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