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昨天动手打了你,对不起。
我想了一整夜。这么多年来,除了工作,基本上我所有的重心都放心你身上,甚至牺牲自己的幸福一直没有改嫁,却换来昨晚你对我那样尖酸刻薄的评价,究竟是为什么?
后来我明白了,确实像你所说的,我要求你做的一切,为你铺下的路,都是我的一意孤行。从未考虑过你是否愿意。这些年来,除了工作和王逾峰,我要求你做什么你都照做,从不顶撞我。但是我没想到在你心中竟然对我堆积了那么多的埋怨。
我在乎你,比在乎我自己多。我希望你将来过得比我好,比我有出息,也能嫁个你爱和爱你的人幸福一辈子。所以一点点的的弯路我都不愿意让你多走。但是如果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我用心良苦只换来你的不满甚至对我的怨恨,那么我做的一切努力是否本末倒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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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到这里严冬的眼睛有些湿润,原来高小圣一个晚上就能明白的道理她却因为严亦真给她带来的窒息感这么多年都没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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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想通了。比起物质生活,你内心是否快乐才是最重要的。为了避免你成为第二个我,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干涉你的决定。
虽然每次看到你下夜班后疲惫得苍白甚至呈青的脸色,我都恨不得早一天让你换工作离开那个地方。而且作为一个大学教授,我确实希望我的女儿能比自己更优秀,但如果“不眠之夜”是你认为最好的归宿,那就继续做下去吧。
至于结婚的事,我不了解王逾峰,也看不出他是否像你说的那么爱你。虽然我不会再坚决反对,但说句心里话,我认为你和他不是一路人,希望你能和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在一起。王逾峰究竟是不是那个那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这个问题你要慎重考虑。
最后,关于你爸。没想到你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可能终究是我错了。无论我再怎么努力也弥补不了你缺少父爱的遗憾。其实我有他的消息。如果你现在仍然想见他,回去以后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哪里。
就这样。今后,做自己想做的事吧。严亦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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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完这封信,严冬心里喜忧参半。如此强势、一直以来顽固如磐石的严亦真这次竟然低下头来主动像她道歉,让严冬感觉到像梦境一般不真实。然而,明明这封信预示着严亦真下次回到家即是严家母女冰释前嫌之时,或许是第六感在作怪,严冬总有一种严亦真要和自己道别的错觉。就好像这是母亲目前为止写给自己的第一封信,也是最后一封一样。
算了。一切等严亦真进修回来再细谈吧。严冬带着些许释然和一丝丝不安逐渐入眠。
之后的两天里,手机上仍然没有严亦真的任何消息。
直到周六。原本这天应该是严亦真归来之时,可是下午四点了家里仍然不见她的身影。上晚班之前严冬试着给严亦真微信打了通电话,界面显示无人接听。无奈之下她只好按计划赶去了“不眠之夜”。
晚班的时间段客流量较少,工作内容相对白班轻松些。空闲之时严冬心里一直有些犯嘀咕。按理说严亦真几乎没有学校以外的社交圈,平时的活动范围基本上单位和家两点一线。如果说进修只占用工作日,那么最晚严冬出门上班之前她也该到家了。可是今天的情况实在有些反常。严冬渐渐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时,前台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一向敏感的严冬似乎没听到,待她反应过来后身边的王逾峰已经拿起了听筒。
“你好这里是不眠之夜前台。需要我帮您吗?”
认真听了几秒钟后王逾峰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却把声音伪装得听不出任何不耐烦,“好的好的,我这就派人过去帮您看看哈。”
“啊,逾峰不好意思啊,我刚才走神了...”,看王逾峰挂下电话后严冬立刻跟他道歉,“客人有什么事吗?我去吧。”
“哎,”王逾峰不屑道,“又是破保险柜。一天100个内线电话得有80个问保险柜怎么用。802房间打来的,一听就外地口音。”
“好。我知道了。我去一趟。”
“哎等等!”或许是看出了严冬有些异样,王逾峰叫住了她。
“怎么了?”
“那个...你今天怎么感觉心不在焉的?是阿姨又跟你说什么了吗?还是...”,王逾峰偷瞄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客人注意到前台这边,之后凑到严冬面前小心翼翼地说,“还是前几天的事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别瞎想。”严冬草率地对王逾峰微微一笑,之后转身向电梯走去。
几分钟后,802房间内,严冬例行公事一样帮客人调好了保险柜并给房间里这对小情侣讲解了保险柜的使用方法。然而,就在她准备出门回前台时,电视里播出的新闻顿时让她急刹车般停住了脚步。
“今日下午一点四十左右,耕阳高速公路上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辆超载货车与小型面包车追尾,货车司机当场死亡。面包车乘客一人人死亡,两人重伤,其他伤者暂无生命危险。初步判断面包车为天京外国语大学校车。死伤者具体身份目前警方正在调查中。天京电视台为您播报...”
严冬脑袋里“嗡!”的一声,恐惧感像一团黑云笼罩在她的心头。天京外国语大学,这是严亦真的工作单位啊!
电视里已经开始播下一条新闻,严冬却依然呆呆地站在原地,双脚仿佛被粘在地上一般无法动弹,指尖却在不自觉的颤抖。
“姐姐,你咋了?没事吧?”
女客人举起手在严冬面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来。
“哦!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
“飞奔”出客房后,严冬惴惴不安地再次掏出手机邀请严亦真微信声音通话,仍然是无人接听状态。
就在她绝望地准备收起手机时另一通陌生号码开始闪烁起来。严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颤巍巍地按下通话键。
“喂?”声音在颤抖。
然而接下来听到的内容更是个晴天霹雳。手机顺着严冬的手“咣当”一声掉落地面。--这可能是严冬这辈子最不想接到的电话。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