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努尔哈赤轻蔑一哂,示意阿济格释放李成芳。
努尔哈赤对李成芳之言,颇有共鸣。
忆及熊廷弼之火器,他去年已领教其威。
彼时,他欲攻辽沈,却两度被熊廷弼凭火器、车营所阻,无从得利,皆因熊军火药充沛,难以讨巧。
至于萨尔浒之战,他能破明军火器防线,全凭突袭与以众凌寡之策。
敢死之士能破火力,直入敌阵,致其自乱。
然此计于熊廷弼不适用,其麾下主力,未尝少于三万,人数上不占优势,难以突破。
“撤,回归老巢。”
努尔哈赤瞥见明军筑垒,咬牙下令。
努尔哈赤撤走后不久,夜不收便传回消息。
虽未辨明努尔哈赤,但大队探子仍被发现。
“建奴探子撤了?”
闻夜不收之报,熊廷弼捋须微笑,心中早有预料,建奴岂会轻易退却。
当熊廷弼再度阻截努尔哈赤之际,童仲揆率军疾驰至五里堡——因其距抚顺关五里而得名。
此堡不过弹丸之地,南北不足六百米,东西仅四百米,乃熊廷弼昔日遗留下的土堡。堡周环绕深壕,壁垒森严。
“这帮贼寇,逃窜如兔。”望着逃向萨尔浒寨的敌军,童仲揆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抚顺关新建镇堡林立,双方游击频仍,明军略占上风。
建奴非土着,行事肆无忌惮,胜则骄,败则遁,令人作呕。
“总兵大人。”
秦邦屏趋步上前,打断了童仲揆的沉思,“建奴主力聚于鸦鹘关,我们何不趁机攻取萨尔浒寨?”
“且慢。”童仲揆摆手制止,“奉熊经略之命,待与沈阳总兵张良策、宣府副总兵杨宗业及豹韬卫中郎将孙传庭会合后,再行进军。”
“豹韬卫?他们不是在广宁吗?”
秦邦屏闻言皱眉,对豹韬卫的战斗力表示怀疑,“况且他们成军不足一年。”
“三日前已抵沈阳休整,想必已启程赴抚顺关。”
童仲揆摇头叹息,“其战斗力尚不得而知,但京营之富,远胜我等边军。”
“这几日,我们先修缮通往萨尔浒寨的道路,为大军前驱。”
与此同时,沈阳城头,戚金望着出城的豹韬卫,感慨万千。
这支军队的气质,与他叔父戚继光在蓟州时的标兵如出一辙,纪律严明,训练有素。
豹韬卫,皇帝亲军,富甲一方。三营九千人,配备三百辆偏厢车,平均每三十人一辆,装备之精良,令人咋舌。
偏厢车,历史悠久,自正统年间郭登造之,至隆万变法戚继光亦曾制造。
其辕长丈三,宽九尺,高七尺五,厢以薄板制成,上置火铳,十人一车,左右相配,前后相接,钩环相连,车载衣粮器械及鹿角,攻守兼备,实为战场利器。
豹韬卫之富,堪称豪奢。
“东家,豹韬卫初出茅庐,便上战场,您岂无后顾之忧?”
沈阳至抚顺关驿道上,赵舒师爷望着东家英姿,心怀忐忑。
孙传庭非军旅出身,赵舒仅为糊口而伴其左右,未料竟随军出征。
“何惧之有?”孙传庭挥手笑答。
“此番用兵,练兵为主,歼敌为辅,无需与敌硬撼。”
孙传庭对周遭骑兵吩咐,“传令,全军加速,务必天黑前抵抚顺。”
“遵命!”
孙传庭令下,豹韬卫如虎添翼,行军更速。
古语云:“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
然于孙传庭而言,此语不适用。大明疆域,岂有伏兵?即便乱世,他亦敢急行军。
崇祯十一年,清军入关劫掠,京师戒严,勤王诏令四发。
孙传庭刚平陕西反贼,便率千骑五百火器兵,踏上勤王征途。
十一月,清军破高阳,孙承宗殉国;孙传庭则于真定城下,初战告捷。
且说杨嗣昌于勤王战中,陷害卢象升天雄军,后又构陷孙传庭入狱。
言归正传,八日前,孙传庭接熊廷弼辽阳“参观”之邀,未打招呼,便率豹韬卫穿越兀良哈,直抵沈阳。而此时,协防沈阳之旨,方至广宁。
孙传庭口中吟诵前年所作诗句:“圣主若虚前席待,愿将血泪洒彤墀。”壮志满怀。
一者,可战场杀敌立功;二者,率军驰骋敌境,快意恩仇。
忆及辽河河套,蒙古人惊恐之状,孙传庭心中快慰。率军狂飙,何其爽快!
天启元年六月二十七,孙传庭率军出抚顺关。
“拜见孙中郎!”
五里堡外,张良策、杨宗业、童仲揆、周敦吉、张神武等将,早已率众迎候。
无奈,此青年乃皇上面前的红人,且身为文臣。
“豹韬卫中郎将孙传庭,拜见诸位将军。”
孙传庭早已下马,疾步上前与众将寒暄。
众将之中,他虽位高权重,却最为年少。
礼毕,众人被引至五里堡,分宾主落座。童仲揆随即向孙传庭道:
“遵熊部堂之命,萨尔浒寨之战,全权交由孙将军定夺。”
众人皆知,此乃熊廷弼帅令,此番行动,由孙传庭统领。
“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
孙传庭欣然接受,此乃熊廷弼信中早有约定。
“此次萨尔浒之战,策略四字:围点打援。”
“虚张声势攻萨尔浒,实则全力击溃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