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切磋琢磨,慎密而书(1 / 1)东归传首页

孤月苍山寒照影,银沙瀚海怒潮风。大漠狂沙随风而至,荒郊野植伴雨而生。到了这沙漠绿洲交错之地,沙土化泥,泥生稗草。草生于泽,泽沛宜居人,人聚众而建庙。驿道不远,黄沙半掩,颓然见,旗杆中折,破庙一座,经阁数间。真可谓,风吹断壁长日,雨打残垣终年。这座破庙也不知是何年所建,谁人造就。牌匾上隐有衍庆二字,其余模糊不可分辨。正殿诸般造像早已损毁,瓦砾一地,香炉久不奉火,淹没于沙尘之中。不见座上菩萨低眉,但看殿下金刚怒目。好一个金刚,面孔黝黑,二目圆睁,獠牙森森,铁骨铮铮,右手握马头明王金刚杵,左手持五股莲座佛首铃。身披鎏金于阗甲,锦袍束带。脚踏狰狞邪祟鬼,伏地哀嚎。这煞神在夜色中却并不可怖,只因有个更吓人的活夜叉正倚坐在他脚下气呼呼的喘着粗气。这活夜叉不是褚锡介是谁?他对面笑嘻嘻、负手而立的正是冯慎密。褚锡介气才喘匀,紧接着破口大骂。骂了一会,觉得手上力气恢复,又去摸锏。

冯慎密说道,“师弟,何必呢?”褚锡介啐了一口道:“哪个是你师弟,你是哪家便宜师兄,我阿爷可没你这样的徒弟。”冯慎密又是哈哈一笑,“老恩师把家业给你,可是把名声给了我。我是不是徒弟,你说了可不算。”褚锡介骂道“我阿爷要是知道你给王侯卖命,自会亲手把名声、本事一并拿回来。”冯慎密长叹一口气:“师弟,你尚缺历练,待你真有撑起门派之能,名声我会给你。本事在我身上,我还有用,也不能给你。”褚锡介冷笑道:“我长手了,自会拿取。”声到锏到,抽得寒气嗡嗡作响。冯慎密不再言语,只说道:“顾好根本,别让外贼把咱们家业毁了。”说罢,纵身一跃,长袖之中凭空生出一柄细长的剑,穿过金锏的帷幕直刺胸口。褚锡介大惊,急慌慌竭力回锏防守,忙匆匆强行侧身躲闪。好细剑,不与那金锏相碰,似实还虚,蕴退于进,剑尖一闪突然消失。不待褚锡介反映,冯慎密已进步贴身,膝打肘击,抓住褚锡介脚步失稳,一掌击中其后心,后者闷声倒地,一动不动。冯慎密用经幡把他裹住,拖进破庙,横放在香案下面。想了想,又用左手在木版刻了一行字,再将木板塞于褚锡介手肘下面。处置得当,便转身出门,几个腾挪就没入夜色之中,不见了踪迹。

不知过了几时,那边天光渐亮,忽然一阵人喊马嘶,好不聒噪,直把褚锡介吵醒。几个壮汉来到破庙,看见他躺倒在香案底下,急匆匆正欲上前,眼见他苏醒过来,反而不敢贸然过去,一条腿门里一条腿门外,直愣愣进退维谷,硬挺挺眼生焦灼,只互递眼色,一齐低声喊道“少主”。褚锡介闻声将要起身,伸手去摸双锏,拿将过来以便撑起自己,却刚好碰到那个木板。抓起来定睛一瞧,旋即气得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空,咒骂着甩手丢了出去。那木板好似刀刃一般直直的插在大殿的金柱上。褚锡介之后就闭眼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外面的人更加惊惧,大气不敢喘上一口,只将躬鞠的更深,谁也不敢抬眼看他。残垣外,冷风尖啸阵阵,破庙里,褚锡介呼吸沉沉。半晌,褚锡介起身,走到大殿金柱旁,抽出木牌,端详了几眼,便用铜锏把上面的字刮的一干二净。又攥在手里死死的捏了一会。猛然间挥起两条金锏把木板击得粉碎。收起双锏,登起衣袍,甩开大步头也不回,奔出庙门。一行人跟紧上前沿着驿道骑马往东去了。一个小厮跟在最后,问同行的人,“仇家是谁如此难缠?咱家大爷怎地朝众师兄发火?”一个稍长的武行道“诶,你入门晚,多有不知。哪里有什么仇家,大师兄传艺罢了。”小厮又问:“既是师兄传艺,那又恼火什么?”武行叹一口气不再言语。

天光大亮。几人先后来到武威。朝食过后,好事小厮又来询问。武行见褚锡介不在,悄声讲道:“老宗主文长歌赋,武善剑锏。你来拜谒是所求那般,是听学还是习武,可曾去过仁义堂拜师?”小厮摇头道:“小人哪得这般造化,前些年阿爷为我寻个营生,来这里做个差使。偶被差遣打扫祠堂,有幸得遇老宗主讲法,闻听些许真言。”武行了然道:也算你有些造化。既去过仁义堂,当是见过那荣恩牌坊。你可知那牌坊乃是太宗文皇帝下旨所建。”小厮不解道:“老宗主还认得太宗皇帝?”武行讪笑道:“太宗文皇帝崩于翠微宫时,老宗主还未降世嘞”抬手指了下天水的方向,说道:“褚家老祖宗做过大官。主家院墙上雕得许多神仙人偶、飞禽走兽,岂是寻常人家用得。老祖宗名讳上士下彦,表字甫承。贞观五年辛卯科二甲第一名,官至膳部员外郎。丁忧结庐时,太宗文皇帝赐了这四柱三楼的牌坊。”接着又凑近些说到:“老祖宗在麦积山上得了仙缘,干脆在山里隐居起来。育孪生二子,更学成仙人所遗操锏妙法,即是我立派二位师祖。故而仁义堂门楹上书对联:秦川开宗,握神笔传文曰仁;天水衍派,持金锏习武为义。”说到得意处,声量不觉大了起来。捋着髭须说:“时人都说咱们老宗主,风姿特秀,文武双全。应乾寺那块大碑,正是他年轻时的铁画银钩。”说罢又瞧了瞧四周,确无三人六耳,继而低声道“怎奈何我辈无人能全老宗主绝学。大师兄得身法善拳脚,少主天生神力得了锏法”又一顿“书画,我也不懂,但是满院子儒生都不敢续画老宗主留下的残图,怕不都是些夯货。反正没得入眼的传人。”小厮转念一想奇道:“既然祖上就是士大夫,为何子孙反而厌弃为官做宰的?”武行长叹一口气:“我也不得其解。听闻大师兄做了哪家幕僚,少主便和他反目了。”继而又压低声音道:“两厢打斗许多回了。大师兄也不恼。反而每次都口传一些要紧关隘。后来少主日渐精进,此间细节大师兄就不说了,都写在纸上,用门派的飞鸽传回来。再后来,便如今天这般,你也见了。”小厮气道:“这师兄也着实恼人,几番欺辱师弟,怎能不恼?”武行摆手道:“你也忒小瞧这二位了。大师兄是真传其艺,如此口传心授,说是代师授业,替父教子,也不为过。少主生气也不是羞恼。”小斯急道:“那是为何?”武行叹气道:“诶,气在师兄说的都对,教的都真。”言语及此,又感叹几番。忽听道又有几匹马儿嘶鸣。原来是几人从武威城里赶来,看打扮似是官差衙役。来到近前,十分客气的通禀了官职来意,褚锡介眼高于顶,鼻孔相迎。又听官差耳语几句,拿出一封手书。褚锡介不耐烦的接过来,看了两眼,悻悻然起身。挥挥手叫来近前的几位师兄弟,稍加整备,便跟着官差,朝着武威城去了。

朝阳升起,薄雾中红霞遍洒。途次将发,驿道上几行车马。你问那来人是谁,信书甚事?冯慎密孤身去了何方?赵退之携宝匣现在何处?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