燑犽的脚踩在雪上，发出有规律的沙沙声，令人窒息。

苍白的脸上，难以抑制的亢奋凝成夸张的笑容，仿佛嗅到了天下至香的美食，不由得伸出半尺长的舌头，舔了舔紫褐色的嘴唇。

赵梦还手臂上的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更可怕的是，她觉得自己的脑袋愈发昏沉了，似乎连神智都在一点一点的退化，她使劲摇了摇头，抓了一把雪，涂抹在额头。

五年前，刚从警校毕业的她奉命去参加军警对抗联演，那些老兵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选择性地忽视了她的存在。她独自一人潜伏进虞南的荒原之中，在泥泞的沼泽里潜藏了三天三夜，最终一举“击杀”了军方演习指挥官。

在沼泽里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她不仅要忍受炎热的天气，还要忍受刺鼻的腐臭、粘稠的泥沼以及不断叮咬她的蚊虫和蚂蝗。结束任务之后，她患上了严重的应激创伤综合症，没日没夜的高烧几乎摧毁了她的理智，整日昏昏沉沉，甚至几度想要自杀，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半年多的时间才终于痊愈。自那以后，她便学会了如何在极限状态下保持最佳状态。

她的瞳孔逐渐放大，肾上腺素水平呈指数倍飙升，她周遭的环境似乎变得失去颜色和声音，唯有那轻佻放荡的燑犽，成了她的世界里，唯一的靶心。

闪身，翻滚，据枪，食指尖稳叩扳机，一发灵弹喷膛而出，直指燑犽眉心。

这种空灵状态被她称为“水母”，仿佛在海中自由飘荡的水母那般，没有任何刻意，自在形意，一气呵成。她知道，自己目前最多只能保持一分多钟的水母状态，这一分多钟，便决定了生与死。

灵弹命中，将燑犽的后脑炸出一个碗大的窟窿，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让他整个上半身夸张地向后折去，时空似乎静止了，赵梦还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

嘎嚓……嘎嚓……

不成人形的燑犽动了一下，后折的腰慢慢挺了起来，他伸出手，扳住折断的脖子，咔嚓一声将断骨复位，而后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光洁的额头处，那恐怖的弹孔缓缓收拢，直至毫无痕迹。

“唔……好枪法，美人儿，作为你伤害我的小惩罚，请告诉我你的三围。”

燑犽舔着嘴唇尖声笑道：“哦不，我要自己去量！”

话音落，他猛地扯开自己胸前的衣袍，露出瘦骨嶙峋的身躯，而那高耸的肋骨间，竟有东西开始涌动，很快，里面的东西破肤而出，化为一只只赤红色的血蝠，黑齿黄瞳，铺天盖地而来！

赵梦还轻轻一扳，灵狙变为连发模式，随着她的屏息，灵弹咆哮而出，每一发都稳稳击落一只血蝠。

鲜血泼洒，好似一场畅快淋漓的血雨，燑犽的尖笑声愈加刺耳，血蝠得到了某种神秘加持，体积变得更大，速度也越来越快，很快，赵梦还的狙杀开始跟不上了，不断有漏网之蝠突破她的枪网，逼迫她不得不转移位置，这样一来，灵弹的数量骤减，越来越多的血蝠开始攻击她。

赵梦还心知，留给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情急之下，她脑中竟晃过一丝清明。

“毒好像退了些许……看来水母状态下，身体机能大幅提高，代谢速度也随之飙升。”

赵梦还心中稍安，她回想着自己曾无数次幻想过的画面，不由得微微一笑。

“既然我可以幻化出灵狙，那么……”

她忽然双手松开，灵狙掉落，燑犽残忍一笑，以为这位“辣味”美人儿终于放弃了抵抗，为了保住那“美妙的躯壳”，猛的一收，漫天血蝠的攻击停滞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赵梦还双手从背后一摸，竟掏出两颗燃爆弹，猛地抛掷出去，燃爆弹在空中划出两道完美的弧线，融入血蝠群中，她手腕一翻，两把制式手枪滑到手中，同时击火，正中燃爆弹的引线。

巨大的爆裂火焰席卷苍穹，让燑犽苍白的脸上多了许多绚烂的色彩。

“还没完哦。”

赵梦还掠地而来，速度极快，手中枪弹连发，打出一道细密的弹网。

燑犽望着绚丽的天空有些发呆，西疆多苦寒，他从未见过如此美妙的苍穹，一时间陷入沉醉。

不过很快，他缓缓低下头，一手抓着自己额前的碎发，呵呵笑了起来。

“美妙……真的是美妙……”

他的笑声不再尖锐，而是逐渐浑厚，而他的身躯也渐渐膨大。

衣袍褪去，他周身雪白的皮肤开始溃烂，仿佛蜕皮一般，一个漆黑的庞然大物从他的皮囊之中钻了出来。

那怪物遍体长着鬃毛，双腿几乎退化，只有很短的一截，两只纤细的手臂极长，折了几下支撑在地上，手臂下有连接胸腹的肉蹼。磨盘似的头颅上，一张长满利齿的巨口从正中开始，穿过脖颈，一直延伸到硕大臃肿的腹部，随着呼吸不断开合着，两只尖耳高高耸着，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五官。

赵梦还从未见过如此怪异可怖的生物，在短暂的惊愕之后，迅疾拔枪射击，可那一发发灵弹打在燑犽身上，竟只能泛起点点波纹，激发起他的凶性，猛地张开手臂，两只巨大的眼睛在肉蹼上，散发着阵阵寒芒。

忽然，赵梦还感觉耳畔多了些许风声，她意识到，水母状态要结束了。果然，她的动作不再敏捷如电，脚步也渐渐迟缓，全力输出过后的疲倦感开始令她不得不慢下来，大口喘息。

燑犽感受到赵梦还的异样，肉蹼上的双眼猛地闭上，整个身子化为一道黑光，瞬间出现在赵梦还的身前，双臂呈刀弧状切割而下，速度快如疾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