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不清楚状况的明母也只能叫纪竹先下车,纪竹再看了一眼明榆,脸上有着挣扎之色,但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地跳下了车。
待看着纪竹进了驿站,背影也消失不见后,明母这才一头雾水地抛弃了明父,一屁股坐上明榆那驾马车,问道:“吵架了?”
马车再次变得颠簸,明榆赶紧摇了摇头,但随后又想到了什么,回道:“我也不知道。”
“吵没吵架你还能不知道?”
明母没好气得看了自己闺女一眼。这怕是脑子都有些糊涂了。
明榆也没法,但她也不好意思告诉她娘她白天临阵脱逃的事,只能沉默下来。
明母见她这样,叹了口气,也没有再问。
明府里驿站只隔了一条街,不过半刻便是到了,明榆从马车上下来,这后半程不知为何,她竟是觉得马车的颠簸都变轻了。
许是一颗心不再为谁加快跳动,便觉得身旁一概事物都静了下来。
——
将近天明,好不容易收拾了一番,躺在床上许久,明榆却如何也睡不着。
她的那颗榆木脑袋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此时变得极为活跃。
一遍遍地想起来白日与纪竹相处的种种。
从宴上的两颗橘子想到最后马车上纪竹突然的无言和进驿站时萧瑟的背影。
“橘子………”
那两颗橘子明榆没吃,放在书案上供起来了。
“嗯?!橘子!”
明榆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好像终于抓住了重点。
“完了完了!他给了我两颗橘子,一盏葡萄和石榴,我却是连一颗葡萄都没给他!”
“他一定觉得我实在是自私吧。”
明榆哀嚎一声,又重重的倒在床上,望着房上的横梁,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还有白日里……他帮我捡发带,我却……”
“他定是觉得我过于骄纵......宴上也不与我说话,只是迫于礼仪修养,这才一直给我剥橘子,想堵我的嘴罢了……”
“陛下让他住在明府,阿娘这般建议下他却非要住驿站,一定是不想看见我。”
“还有那个发带,他一定是不想再带着,怕是今晚上便要丢在驿站。”
“马车上虽与我同坐,却也只在离我最远的角落……走的时候,也没与我告别……”
回忆如同一座深不见底的深渊,从中衍生的想象便如深渊下可怕噬人的怪物,不断得蚕食着明榆本就薄弱不堪的心防。
“他定是讨厌极了我!”
又是一声哀嚎,明榆感到自己的思绪从未如此清晰过,此刻她似乎变成了大理寺的名捕,一点点抽丝剥茧地从诸事中找到纪竹讨厌自己的证据,并斩钉截铁地得出血淋淋的结论。
然后用这个千辛万苦得出的结论将自己全身所有的力气抽离,一拳打倒在地,再也起不来。
恒观二十一年秋某月某日,大理寺尚未被发掘的名捕明榆在大衡朝户部尚书明家的府邸内,明家三小姐房中,黯然消逝。
与此同时,京城驿站内。
纪竹收拾好了一切,躺在略显僵硬的驿站床上,一双眼无论如何也闭不上,脑海中思绪万千,同样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