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岭竟真是个渔村。
这山路既偏僻,也不好走,两人到落羽岭时,已经是日落时分。
余若鲤鼻子较灵,还未看到渔人小哥说的一排排的鱼干,就已经闻到味了,她闭上眼嗅着周遭的气息,仔细辨别了一番,这边的腥气较刚刚码头那面的还要轻一些,咸味反倒重了些。
加之沿着这条到南川的江一路走来,他们发现落羽岭其实落在了更靠近汇入海中的江边,且落羽岭是地势较高、需脚往上攀走的一个渔村,故即便在水边,也可称之为“岭”。
他们往前走几步路,便看到了那些晾晒着的一条条的鱼干。
落羽岭的人在路边架起了许多不甚整齐的竹竿,但是地大,竹竿前前后后摆着,显得并不拥挤,有妇人带着孩子在做活,将串了绳的一条条鱼往竿子上挂。
余若鲤和苍许这两个外人的突然出现,显然让那几个人变得十分警觉和紧张,但他们胆子小些,只是斜着眼观察正向他们靠近的这两个外人,又低下头相互窸窸窣窣地悄悄议论着什么。
余若鲤和苍许在数人的目光里,觉着有些诡异,也有些不自在。
直到有一个扎着圆髻的孩童趁着他妈妈转身,跑到了他们面前,毫不客气地就问他们二人:“我从未见过你们,你们也是从上面流下来的吗?”
从上面流下来的?余若鲤蹲下来,笑眯眯地问这位小孩儿:“弟弟,你说的从上面流下来,是什么意思?”
“我阿娘同我说,这些日子不能去江边玩,那边流下来了几个人,如果我去江边玩,也会掉到水里,接着就会流下去的...”这小孩儿模仿着大人的语气在说话,他还未说完,就被一个应该是他阿娘的妇人捂住了嘴,骂了两句“就你皮,不许胡说”之类的话语,再看了余若鲤和苍许两人,就把挣扎着的小海儿拖回去了。
这便是先前那二人说的、落羽岭出的事儿了。
余若鲤摁下了心里的疑惑,先找到离他们最近的那位头上戴着湖色绞缬头巾的妇人,行了礼,问了句:“大娘,实在是冒昧打扰了,您可知村里有无可让我二人落脚的地方?”
那位妇人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余若鲤和苍许,反问他们是何人,将近年关,不在家呆着,为何远道来此。
余若鲤借着这妇人的话,又用回了苍许之前糊弄那两位渔人小哥的借口:“可不是?谁不愿在家呆着?属实是大仙托梦称我二人命中缺水,带了大大的煞,这一年来我们苦寻破解的法子,直到有高人指点,让我们来这落羽岭,说此地借水得势,对煞可破,您也说了,这都快过年了,这大煞一日不解,我们属实夜不能寐。”
那妇人稍稍放了心里的疑惑,伸了手往里指:“往东百余步,有间客栈,住进去后晚上就先别出来了,最近不太平。”
她的手很粗糙,那位把自己孩子嘴捂着的妇人的手也同她一样。这里几个妇人同她们一样日日迎风干活,手指头应该都是这样的,粗大而糙黄。
余若鲤见她好心提醒最近不太平这件事儿,又觉着这妇人是个面善的,赶紧多嘴问了句:“大娘,你们晒这么多鱼干,怕不全是自己吃的吧,你们就住江边,怎的不去打口新鲜的?”
那妇人确实如她所想,答了她:“这些靠海的鱼咸香,但又不似海里的又柴又齁,我们吃不完,就晾晒成鱼干运到镇上卖,镇上再收了卖到那些吃不着海味的地方。换点生计。”
余若鲤对着那些鱼闻了一大口,不禁夸道:“闻着就能知道好,果然是佳品!”
饶是再警觉的人,被余若鲤这真心实意的一句夸,也放下了两分戒心。
“你们赶紧去吧,客栈里也有这些鱼,不用巴巴地闻,自己尝尝便知。”妇人的语气也柔软了起来。
余若鲤赶紧行了谢礼,拉着苍许朝着妇人指的方向走去。
“夫妻?”天气冷,那看店的小二正裹紧了手在犯懒瞌睡,对来叨扰住店的人只感觉烦躁,他眼都没抬全地看了看面前这二人,说了个价钱,等他们掏出银钱放在桌上,店小二也没舍得张手,伸出一根棍子就把桌上的银两划拉进了一个筒子里,又丢了把钥匙在面上,缩了回去继续打盹,“楼上左数第三间。”
余若鲤本想着要两间房,但这小二默认了就是一间房,为不多生事端,她拿过了钥匙,想了想又同店小二交待了自己比一般人惧寒,店小二不耐烦地哼唧了几声,还是站了起来,不耐烦地走进里屋,抱了一张褥子出来递给余若鲤。
余若鲤连声谢谢,苍许默契地上前抱了褥子,同余若鲤往楼上的客房走去。
反正他们也不是没在一间房呆过,在黎庄薛家之时,他们也是同住一间客房,还是同之前在她的草舍那样,苍许拿了褥子就睡在她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