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柳依返回重症监护候诊区时,于凡、韩笑他们已经离开很久了。江涛独自靠在长椅上闭目养神,连续几天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后,他竟然迷迷糊糊中睡着了。睡梦中,江涛回到了童年,出差归来的父亲蹲下身子、张开双臂等待着跌跌撞撞跑来的他,然后高高地把他举过头顶,做飞机滑翔的游戏;不久画风一转,是父亲和他划着小鸭子船漂浮在南湖的水面上,然后是高中时父亲教他骑摩托车等等,与父亲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过电影式的一再浮现,突然摩托车失控冲上了路边的道牙,父亲被摔了出去……
江涛远远看着,惊出了一身冷汗,大声呼叫:“小心!‘老头儿’!”。
杨柳依听到江涛的呼喊声,快步走到他身边,关心的问:“怎么了?”
“没事,刚做个噩梦!”惊魂未定的江涛上下扑索着胸口,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着。
“吃点水果吧!”
江涛疲惫地摇摇头,眼珠上布满了血丝。
杨柳依看在眼里,心里莫名的一堵:“涛哥,你也回家歇歇吧!这样下去肯定吃不消。”
“没事儿。刚才眯了会儿,感觉好多了。”
“那你枕着我的腿再睡会儿吧!”杨柳依坐在椅子上,示意江涛躺下休息会儿。
江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医院人来人往的,被别人看着多不好。”
杨柳依毫不在意地说:“那有啥,咱们是兄妹,心中无鬼人自安。”
长期以来,杨柳依一直把江涛当成父辈之交的哥哥,所以在他面前从不设防,也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该任性就任性、该放肆就放肆;而江涛也将单相思捂得严严实实,从不向她吐露半分,以致于杨柳依“直把杭州当汴州”。
杨柳依旧话重提,心存侥幸地继续劝解江涛:“你真考虑好了吗?”
江涛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沉声说道:“考虑好了。”
“太冲动了,你会后悔的。”
江涛无奈的说:“我的成绩一直不怎么样,与其蹉跎岁月,不如早点从‘老头儿’手里接过接力棒。以前有他遮风挡雨,能托死摆烂,现在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需要我顶上去,哪还有理由往后撤?”
“可是?”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包括文老师也劝过我,可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知道了”听了江涛的肺腑之言,杨柳依没有继续劝解。她已然了解江涛的苦衷,不是他不想继续学业,而是现实不允许。读书在所有同学眼中原本轻而易举的事情,此时在江涛这里却变得如此奢侈起来。
沉默。江涛仰着头靠在椅背上,杨柳依低着头,两人想着各自的心思,不再言语,空气再次凝重起来。
“江海洋的家属在吗?”突然,值班医生的一声呼喊打破了沉静。“在”江涛迅速起身走了过去,杨柳依紧紧跟在后面。“病人刚才醒过来,要见江涛”。
听到父亲苏醒了,江涛激动的说“我就是!”
“跟我来,先戴口罩、穿上无菌服。记住进去后,不要激动,尽量让病人少说话,别刺激病人。”医生一边走一边叮嘱:“让你媳妇现在外面等会儿吧,病人刚醒,探视的人不宜太多。”
“他”江涛还想解释与杨柳依的关系,值班医生却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进了更衣室。只留下杨柳依独自凌乱,脸臊得通红,一跺脚跑回了候诊区。
“没有眼力劲,谁是他媳妇了。江涛也是,不解释一下,没良心的东西,枉费了人家一片好意,好心好意的跑来劝解你”就在杨柳依独自生闷气的功夫,江涛边穿衣服边向值班医生解释着:“大哥刚才闹乌龙了,那不是我媳妇,是我的同学”。
“我知道”值班医生神秘地一笑,“我不会看错的,你喜欢那女孩儿,只不过人家不知道”。
听了值班医生的一席话,江涛惊讶地合不拢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这也能看出来?”
“这有什么难的,当局者迷而已。那女孩也不排斥你,就差捅破这层窗户纸了。看你这几天心急火燎的,这不给你舒缓一下心情吗?记住进去后,不要让别人多说话……”值班医生再次叮嘱起来。
“嗯”这回江涛不再费口舌解释了。
“喜欢人家就说出来,进去吧。”医生拍拍他的肩膀。
“嗯”江涛再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江涛亦步亦趋地跟在值班医生后面,来到病床前,看着满脸憔悴的江百万,叫了一声:“老头儿!”
“坐”江百万指指床沿,有气无力的说:“这几天辛苦你们了。”
“吓死我了。”
“没事儿,阎王爷想请我去给盖房子,给的价太低我不去。”江百万满脸疼爱的看着胡子拉碴的江涛:“长大了!”
“我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见了你的爷爷奶奶,你的妈妈,还有小时候的你,后来又看到你成家立业,我的儿媳妇很漂亮,只是没看清是谁?有点像栁依”江百万断断续续地说着,睡眼惺忪地回味着自己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