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岔道上,小黑屏住呼吸,手指轻快地敲着火铳的枪身,默默计算着距离,一百米、九十米,八十米……
火铳是他用发令枪改造的,加了一根无缝枪管。里面早已经填充了发射药,又在枪管里压紧了铁砂。
使用的时候只需扣动扳机,让击锤落下点燃获池里的火药,将枪管里的铁砂射出去即可。
但是,那些铁砂发射后毫无准头,别说八十米,就算距离二十米,要想打中目标,并不比射中月亮容易。
所以,得让敌人靠近,越近越好,最好能够顶着那个口罩男的脑门击发。
七十米,六十米……三十米……十米……
小黑面上带着残酷的笑意,猩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干燥的上嘴唇,慢慢举起火铳。
要见血!
要见血!
要他妈的见血!
用人血告诉江湖,师父回来了,钟舵爷回来了!
忽然,帽子口罩男后面的师父和周军冲了过来。
周军挥舞着手枪大声怒吼:“警察,站住,我开枪了!”
“条子,草!”持有枪械是重罪,情节严重者,三年起步,七年以下。再加上故意伤害,这辈子都得呆里面。小黑收回火铳,只能眼睁睁看着帽子口罩男、师父和警察呼啸而过。左边眉毛上的刀疤因为愤怒跳得更厉害。
黄毛昨天被郭伟洗纹身,胳膊发炎又红又亮,夜里更是发起了高烧。今天早上实在受不了,吃了两颗消炎药才好了些。手臂终于可以使上劲,但脑袋里彷佛有一颗乒乓球,每跑一步都在咕噜噜滚动。
出了这么多汗,体温却是降下去了。
臭婆娘果然报了警,如果不是自己精明,冒然上去拿包,早就被人按在地上了。
巨大的愤怒充盈心胸,同时他心中又是一阵冰凉。因为后面那两人跑得实在太快,显然是练过的。而自己正在病中,这么龟兔赛跑下去,迟早会被人捉住。
拐卖儿童,绑架勒索,再加上杀人,一颗花生米是必定要吃的。因为,就在刚才抓包的同时他也拨通了干豇豆的电话:“让那哈儿失足,马上。”
跑,继续跑,不要命地跑。汗水还在不停出,身上的毛孔就好像拧开的水龙头,自己的精神和气力也随着汗水一点点流尽。
渐渐地,黄毛的脚步开始慢下来,脚下就好像踩着棉花,深一脚浅一脚。
先前他踩点的时候看到前方五百米的地方有一条河流,上面有一座桥。只怕跑过去,跳进水里就能逃出生天。
可是,这五百米对此刻的他来说如同天堑,怎么也跑不道。
看到他身形趔趄,追在后面的钟长林面上露出淡定的笑容。铁臂蜂腰麻秆腿,袍哥人家闯荡世界靠的就是一条腿。江湖夜雨十年灯,他钟舵爷想跑就没人追上过,而他想追的就没人能逃脱。
但是……但是,忽然直接,他一口气接不上来了。、
刚才还运行平稳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汗水开始如浆而出。
糟糕!钟长林心中一惊,忽然想起,自己这十年来光顾着创业,天天坐酒桌上和人拼酒,烟也学会了,身体素质下降得厉害,再不是三十多岁时候的钟舵把子了。
这一惊,脚步开始紊乱,他张大嘴巴,大口喘息,满耳都是“呼哧呼哧”的声音。
同时,先前还跑得如同闪电的周军也慢下来,不住用左手扶腰。他腰疼得厉害,也出了很多汗,一张脸红得像涂了油彩。
跑,跑,跑,继续跑!
可是,无论钟长林如何用力,但脚下却慢如蜗牛。
还好前面的匪徒也跑得极慢。
眼前的情形变得可笑,三人都疯狂地摆动手臂,但就是快不起来。
这已经不是龟兔赛跑,这是乌龟和乌龟之间的较劲。
他们的体力都几乎被压榨干净了,现在全凭意志力坚持。
一百米,两百米……五百米……
慢如蜗牛的三人总算跑了桥上。
“草泥马!”前面的匪徒忽然发出一声喜极而泣的欢呼,爬上桥栏杆,以笨拙的姿势一头朝下面的河水栽去。
手中的提包挂上桥栏上支出的螺纹钢,爆开,钞票漫天飞舞。
钟长林和周军失去了力气,倒在地上,丧气地看着夜空。二人同时张大嘴喘气,胸口剧烈起伏。
钞票一张张落下,飘到他们身上,飘在桥栏杆上,飘到下面水上。
“哗!”在黑暗的水中,一只手从水底伸出,狠狠抓住其中一张。
夜光里,密密麻麻的钞票载沉载浮,上面印着玉皇大帝的头像,1000000000,天地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