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老三,我问你,你的家乡在哪里?我的家在山西......”
前方嘹亮的歌声打断了他的遐思,抬头一看,是妈妈车间的大杨叔叔,平时喜说爱唱,性情开朗,最喜欢逗弄自己。
禹天赶紧露出牙齿:“杨叔,您出去啊?”
头戴前进帽的大杨叔叔推着单车从前面走来,笑眯眯瞅着禹天说道:“我说你小子怎么跟霜打的茄子,蔫吧叽叽的;挺胸!抬头!像个男子汉,别学得跟个娘们似的。”
大杨叔叔蹬上车走了,留下一路歌声:“提起那禹老三,两口子卖大烟......”
听老妈说,退休后的大杨叔叔在海边包虾池养虾,头两年挣了一些钱,扩大规模后,连续几年闹虾瘟,虾场黄了,大杨叔叔欠了很多外债,那些年日子过的很艰难。
继续往前走,前面快到厂区的围墙了;
围墙外面的一圈土地应该是近几天翻过,再过些日子该下菜种了。
吃了一冬天的白菜、土豆和大萝卜,感觉呼出的空气都带着一股萝卜味;
他家是双职工家庭,粮本上的粮食基本够吃,禹山禹东上班以后,家里餐桌上基本告别了粗粮。
买肉需要肉票,一个月吃不上几回;
鸡蛋也要票,老妈有招,把粮本上吃不完的粗粮买回来,跟流动小商贩换鸡蛋。
加上秋天老爸利用周末时间用搬网抓的鱼晒成的鱼干,禹天成长所需的营养还是能保证的;
条件肯定没法跟后世比,但他很知足,就这生活条件已经算是国内最好的了,还想要啥自行车啊。
开春以后,他每天早晚锻炼身体,吃饭也不挑食了,身体强健很多。
穿过铁门,进入了厂区。
除了物质条件艰苦点,还有一些不适应的地方需要他克服;
最大的不适应来自这个时代的公共卫生。
生活区的生活污水排放缺乏管理,冬季还好,到了夏季,滋生蚊虫不说,一场大雨下来,生活区内部马上变成泽国,水排的很慢,进出家门都得垫着砖头通行。
生活垃圾都往房头空旷的地方扔,很长时间不见清理一次,里边尺把长的老鼠穿来穿去。
可能是硫磺香皂普及的缘故,虱子倒是消失了,这对他来说算是一个不错的安慰。
最让他深恶痛绝的是他家旁边的那个公共厕所,去了两次之后他坚决不去第三次,这还是冬天,如果到了夏季,他不愿去想了。
“这帮厂领导整天都不知道干嘛?上万人的大厂连厕所都管不好。”
露天解决是不可能的,以后多走几步路去学校上厕所;
还有,上学让他很痛苦,在教室坐不住......
绕过锅炉房,上了厂区的大马路。
马路是厂区的主要交通干道,联通东西两个厂区和生活区,马路两边分布着招待所、电影院、医院、幼儿园、学校、粮站、菜市场和商店,各种生活配套一应俱全,以前提倡企业办社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生活区里都是一排排的平房,每排五户,每家带个小院子,自家在院里养过鸡,还引来过爱偷鸡的黄鼠狼。
如今平房已经变得老旧,这两年开始建4层的筒子楼,十年后完全取代了平房,生活区修建了休闲广场、人工湖、公园;
厂区越变越漂亮,人却是越来越少,进入2000年以后,厂子经济效益连年亏损,车间不断迁走,加上职工退休、买断工龄,最后厂区人口剩下不到1000人,大都是老人,学校、医院都停办了。
“未来一定要拯救整个厂区的命运,不让它走上滑坡的道路,让厂区的职工和家属继续生活在这里,安居乐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