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簌簌，初冬的雨随风飘进阳台，陆北霆坐在靠椅上，恍若未觉。
他的手放在玻璃桌面上，五指用力收拢，如天空般黑沉的双眸望着远方，像伫立在那儿的木桩似的，一动不动。
菲薄的唇绷直成一条直线，一如他此刻的大脑神经。
他调动所有的神思，回想当时车祸的画面，却怎么也记不清。
只依稀记得，发生车祸时，他撞到安全气囊，被猛烈弹回来的画面，耳边还有人一直在呼喊他的名字，他不确定那是错觉，还是那时候他的身边还有别人。
砰！
握紧的拳头砸在桌面上，兹拉一声，玻璃桌面产生裂痕。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举起的拳头又要落下时，陆北霆朋友的电话打了进来。
“北霆，订婚典礼举行之前，陆南尧曾经找过嫂子，俩个人……”陆北霆朋友有些犹疑。
“说！”陆北霆催促。
“俩个人在房间里呆了半个多小时，嫂子出来时，面带泪水。”陆北霆朋友说得忐忑，等了几秒，没得到陆北霆的回应，他话锋一转，“北霆，你别疑心，嫂子跟陆南尧那厮决计没有什么事的，因为根据我的调查，当时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是谁？”
“是个精神病人，前段时间刚从西郊精神病院消失的人，不知道陆南尧把他弄出来干什么。”
“有照片吗？把他的照片发给我。”
“有，我马上发。”
过了一会儿，陆北霆朋友把照片连同所有调查到的资料全都发到了陆北霆的私人邮箱里。
陆北霆点开照片一看，瞳仁颤动。
果然是替他顶罪的男人！
也就是说，车祸的事是陆南尧告诉戚婉的。
而陆南尧得知车祸的真相是从这个顶罪的男人口中得知的。
精神病院……
许嫣然跟宫词灵不就在精神病院。
而前段时间，许嫣然出逃精神病院，显然是陆南尧暗中帮忙的。
至于为什么突然暗中帮忙，想来应该是许嫣然也知道车祸真相，所以用这个作为交换条件，让陆南尧把她弄出去了。
那么，许嫣然有跟宫词灵说过吗？
这点，无法确定。
只是，事关陆家的声誉，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许嫣然与宫词灵最好不能开口说话，才能让人放心。
……
梳理完思绪后，陆北霆拨了戚婉的手机，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只好发微信：“婉婉，对不起，我们能见一面吗？”
老实说，知道原因后，他慌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初看到别人家出车祸，外婆死亡时，她都那么激动，可见当时苏丽芬的车祸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现在，他成了撞死她外婆的真凶……设身处地的站在她的立场来看，完全是没办法接受的。
陆北霆捏着眉心，眼底滑过悔恨。
而发出去的消息，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任何的回音。
她是恨透了他，所以连一面都不肯见他吗？
想到这个可能很大，陆北霆心口阵阵抽痛。
徐敏敏当天就给戚婉租好了房子，当天中午，戚婉拎着行李箱搬了进去。
至于地点，连陆嘉瑞都不知道。
徐敏敏担心戚婉跨不过心理那关，想要留下来陪她，被戚婉赶走。
接连三天，戚婉都没有出过房门。
直到……宋桂英打电话过来，说苏盼秋这几天感冒，身体不太舒服，苏盼秋一直念叨着她，让她过去瞧一瞧。
事关安危，戚婉当即赶过去。
看到戚婉提着水果，营养品，大包小包的上门，苏盼秋嗔怪道：“你妈就是大惊小怪，一把年纪，生个病感个冒再正常不过了。”
“婉婉，妈妈没事，是你宋阿姨太紧……咳咳！”苏盼秋咳嗽两声。
戚婉搀扶着苏盼秋坐下，又亲自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给她，“妈妈，您也知道您年纪大了，所以这种小感冒才最不能忽视啊！”
“再说，我都多久没来这边了，难道您就不想我吗？您要是不想，我这就走。”
“你呀，多大了还这样。”苏盼秋握紧戚婉的手，面目慈祥，语气满是宠溺。
戚婉坐在苏盼秋身边，脑袋轻轻地靠在的肩膀上，指腹摩挲着粗糙手，眼眶微红，“妈妈，你还会想外婆吗？”
苏盼秋一愣，“你外婆是我的妈妈，怎么可能不想？”
说完，怅然地叹了口气，望着放在柜子上苏丽芬的遗照道：“直到现在，我还觉得你外婆可怜，临到死，连个全尸都没有，连家里的祠堂也不能进，要是真有阎王地府一说，你外婆就只能当孤魂野鬼了。”
苏盼秋说得眼眶通红，正在厨房做饭的宋桂英瞧见，责怪道：“婉婉，你妈妈生着病呢，就不能说点儿高兴的事？”
戚婉偏头抹去眼泪，“妈妈，对不起，这么久的事我不应该再提的，我只是……有点儿想外婆了。”
苏丽芬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外婆，憨憨的模样，从不发脾气，还特别疼她，每天晚上都陪着她，给她讲故事。
上天真的太会捉弄人了。
情绪快要压制不住，戚婉起身躲去了卫生间。
宋桂英端菜出来时，苏盼秋凑近小声问：“桂英，你有没有觉得婉婉不太对劲儿？”
戚婉从小懂事，知道她失去妈妈异常伤心，所以从不会主动提起这个伤口。
宋桂英擦擦手，“盼秋，等会儿吃完饭我问问她。”
戚婉是苏盼秋带大的，比她更了解戚婉，苏盼秋既然觉得不对劲儿，那可能真的不对劲儿。
而且，直到苏盼秋生病后，陆北霆竟然没有陪着一起来，不正常！
饭桌上，戚婉表现的跟往常一样，叫一直观察的宋桂英看不出来什么。
到了下午三点，戚婉准备离开，宋桂英借口去花店看看生意，陪她一起下去。
走到小区门口，正要开口问，瞥见陆北霆迈着大步走过来。
俊脸上带着一丝的笑容，走近后，先是看了一眼戚婉，才恭敬地叫：“妈！”
戚婉绽出一丝笑意，站到陆北霆身边，“妈，你回去吧！”
戚婉知道看花店纯属借口，宋桂英是不放心她才跟着下来的。
小两口温馨恩爱，打消了宋桂英的疑虑，宋桂英点点头，转身上楼。
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戚婉推开放在腰上的大掌，后退一步，往地铁口走。
陆北霆蹲守这么多天，才逮到戚婉，怎么可能让她走？
当即拉住她，“婉婉，我们谈谈！”
戚婉抬头，冷冷道：“有什么好谈的？再怎么谈，我爸也不会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