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觉察到了什么,宇天明却意回头。在他的仓促环视下,却只能看见黯淡月辉映衬的斜雨。
等到宇天明再回头,就看到女孩缓缓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却什么话也没说。她只是用着那对婉尔宁静的眼神盯着宇天明,就像是《野天鹅》故事里的公主,不到救赎结束之前就只能是个哑巴,忍受不解之人带来的伤痕——她的身上确乎有着几道隐约可见的旧伤痕。宇天明注意到女孩款款踏出了第一步,然后就颤巍巍的差点摔倒,于是少年急忙拉住了她。
双手搭在女孩的腰间时,宇天明觉察到了对方这雪白肌肤的滑净。真像个瓷娃娃。少年的脸面倏忽因这个想法红了一下,但片刻就疑虑起来——自己不是被那巨龙追逐而来吗,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谢……谢。”
女孩怔怔地打量一会赤红一会肃青的少年面庞,轻抿了一下嘴。她会说话,只不过仅仅两个字都说的……小心翼翼。
但就在这片刻,宇天明倒是注意到这个女孩的身体似乎有点太冰凉了。绸杂的额发,凝雾的唇齿,被雨水沾冻住毛孔的皮肤……宇天明扶起了女孩,然后很是困惑的摇摇头。他的目的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打乱了,而且自己略显贫瘠的中枢神经系统显然不能处理眼前这般情形。于是他只得弱弱地开口道:
“没事的,你……快回家吧。”
他其实很想问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他只要一瞥见女孩依稀伤痕的斑驳肉体,就忍住没有问下去。先前一时兴起的胆子在这时候已经烟消云散了,不管今夜是如此风云莫测,宇天明也不过是个想回家的小孩。
就这样告一段落吧,宇天明在心中这样劝告自己说。
“好,回家。苏苏采完药了,会回家。”
女孩的身体在其破旧的衣摆下遮蔽,勉强可以睹见双腿的迈动。宇天明看到对方要走,本想长舒一口气,却突兀地又是心头一紧。
这女孩走的方向,居然就是他来时的路。而这条路也是通往北巷宇克武馆的那一带,唯一的一条路。
“啊?”
少年惘然了。北巷是鲤江最清冷的地方,原先在那里落户的人家几乎全都随着古城开发而迁移了,所以剩下的人家他几乎都能认识。可他现在的印象里,实在是记不起来这一号人物——因此他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原地踌躇一阵后,他又悄然跟上了她。
“你也走这条路吗?”女孩没有回头,却察觉到了少年的跟来。眼见想偷偷跟着也被对方发现,宇天明只得仓皇应答道:
“啊,是,是的。这条路是通北巷的,你就住那吗?”
“是……也不算是。只是前些日子爷爷找了一间破屋,权当作家罢了。”女孩自顾叹了口气。
“额。”宇天明也佯叹一声,至少是放心了点。难怪自己从没见过她,原来是最近才流宿过来的。想到自己也是一年前被驱逐“魇镇”,然后遭到父亲冷遇,少年居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快走,爷爷说过这里有山君的。”女孩突然提醒道。
“山君?”
宇天明愕然。不是意外这个名称的生疏,而是单纯的震惊。据说野外的老虎,每生长六年就是一个全新的阶段。其中“山君”就是最后,也是最为神话的阶段,一般只有24年以上的大虎才能被这么冠名。而到了这个年纪,虎也就成了精怪,吊睛白额之外,更是凶煞有如鬼神。但自打五六十年代的“打虎运动”后,华南一带的老虎就几乎灭绝了。宇天明见过父亲穿戴红袖带打虎的旧照片,从照片的痕迹来看,那场浩浩荡荡的剿灭确实已经过去很久了。
所以女孩口中的山君,又怎么可能再出现呢?
“是的。你有没有听过,虎伥?”女孩接着走在宇天明的前面,扭头向后者问道。
“是为虎作伥吧?”宇天明矫正道。但看到女孩闻言就沉默下去后,顿觉自作聪明过了头,于是他连忙做补道:
“嗯……其实是一样的。你说……虎伥是想干嘛?”
“这里的山君很聪明,会利用虎伥;爷爷告诉我的。你叫什么?”
“宇天明。你呢?”
“……南苏苏。”女孩被问及自己姓名时撅涩地犹豫了片刻,然后她接着说,“刚刚那个声音……”
忽然,宇天明乍一暴起,飞也般抱紧南苏苏的身躯。女孩也惊异地疾呼一声,反过来扼紧少年的肩臂,手劲居然大得让对方有点吃痛。顾不得那么多,宇天明急忙捂住了她的嘴巴,然后将女孩抱到了芦苇草深处去。
“唔!呜呜!”
宇天明掖着双臂,丝毫不敢放松对南苏苏头身的钳制。随着少女在挣扎过程中,视线中心也偶然对焦了一处之后,她终于是平静下来了反抗,取而代之是极其凝重的神情。
“那个就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