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外,尽量不打扰到表弟的休息。
他轻声答应着婶婶的问话,慢悠悠的走出了门。
“奇怪,这小子怎么今天给人的感觉怪怪的。”婶婶有点摸不着头脑。她也说不上话来,只是感觉路明非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要是换做以前,路明非肯定会一连答应着就跑出了门外,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可刚才,路明非居然冲着她笑了一笑,她胳膊上立刻起了鸡皮粒子,浑身寒颤。
“还是少吼他几句吧。”她真怕路明非精神出了问题。
走廊里安安静静,下午的阳光从楼道尽头的窗户里照进来,暖洋洋地洒在他身上,走道里晾晒着纯白色的床单,窗外风吹着油绿的树叶摇曳,哗哗地响。他靠在门上,听着门里的婶婶还在唠唠叨叨地抱怨,被门隔着,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儿。
“真想让菈妮也看看啊。”路明非轻轻的说到。他透过五指的缝隙,让阳光均匀的洒在他身上。
什么高考啊,一本大学啊,就连那个戴白色棒球帽的女孩都被他抛之脑后了。
没有了他,菈妮能否独自一人撑起月之律法的运转,那些野心勃勃之辈又有谁能替菈妮挡下。
他心里全是这些事情。
他还是他,十八岁的路明非,可是有什么地方却不同了。
路明非两手抄在裤兜里,昂首挺胸的下了楼。
“有我的信吗?”路明非在传达室门口问到,然后口吐清晰的发出一口流利的伦敦腔:“MingFeiLu。”
这一口伦敦腔是在交界地练就而成的。刚到交界地的时候路明非甚至无法和原住民进行交流,只能通过简单的肢体语言明白对方的意思。后来时间久了,路明非这才学会了交界地的语言。
许多音节和古英语的发音如出一辙,在耳濡目染之下路明非掌握起来很快。
“有,美国寄来的。”门卫扔了一封信出来。
路明非一摸,信封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是拒信无疑。不要问路明非为什么如此熟练,因为这一幕已经上演了许多次了。
路明非的父母都是考古学家,据说在忙一个大项目结果一旦公布就会像斯文赫定发现楼兰古城那样震惊世界。
上初中时,路明非很为有这样的爸妈而自豪,读了很多考古方面的书,在放学的路上和同学津津乐道。但他很快发现该自豪的是放学时有爸妈开车来接的兄弟们。每每放学之后,一帮同学吊儿郎当地并排往前走,占了几乎半条街的路面,后面就一次次响起汽车喇叭声,然后队伍中立刻有个兄弟收敛了摇摆的幅度,老老实实的钻进自家的车绝尘而去。人一个个地少下去,最后往往只剩下路明非一个人,继续摇摆着向前。
可是兄弟们却羡慕路明非,羡慕他自由自在的,想逛商场就逛商场,想打台球就打台球,想去网吧就去网吧,反正他家管的不严,放学从不来接。
但其实路明非一个人的时候不逛商场也不打台球。他在网吧里坐得发腻之后,就回家了,进了楼却不进屋,从通往楼顶的铁栅栏里钻过去,坐在嗡嗡响的空调机旁边眺望这个城市,直到太阳西下。
落日的余晖洒在他身上,映的他浑身金灿灿的。好像在不远处有人在指着他对身边的人说:“你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