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二十出头的年纪(2 / 2)穿过两千公里的旅行首页

她女儿研究生毕业进了某国有银行总行,还解决户口。大姐也春风得意,天天都可开心了。

没两年,她女儿查出一种血液病,我们单位组织捐款,探望。我见了大姐都不敢叫她,发根两三指宽的地方几乎全白,手特别凉,皮和骨似乎分开了,触感很吓人。

形影动作更吓人,一下子拉着人又哭又笑说个不停,一下子又跟个雕像似的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前前后后治了好几年,没留住。人还是没了。

孩子走了之后第二年或者第三年,大姐正式退休了。听说信了佛,住到庙里了。

人们聊起她,没有不掉泪的。大姐人很好,不应该这么苦。

好在一中新校址紧挨着她的房子,学区房,好价钱。有人牵线,想让大姐把房子租出去,毕竟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挣点租金。大姐没同意。

后来听说,那房子里还保留着她女儿在的时候的样子。

人们聊一顿,哭一顿。谁都为大姐难过,可谁都没有法子。就希望信佛能让她好受点。

大姐常年不在家,房子空着,被贼盯上了。某次大姐回来拿换季的衣服,才发现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要被搬空了。

我家里有个当警察的亲戚,说大姐当时只是不成声不成调地一直嗷嗷叫,邻居报的警。屋里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客厅里还被拉了坨屎。

大姐说,她认为重要的东西没办法定损,所以拒绝配合进行失窃财物的登记。

她丢的东西,没法儿赔。

大姐干脆给房子刮了大白,租出去了。她说这也许就是她该放下的时候了。

那之后,又过了几年。

去年过年前,我那个当警察的亲戚忽然说起了大姐,说她已经剃度了。我纳闷他怎么会比我先知道大姐的近况,他说:

大姐那个房子的租客在家里上吊了。将近一个月,邻居实在受不了那个味道才报了警。那个小伙子失业了。有出项没进项,难住了,一时想不开,就寻短见了。

大姐回来配合办理了一系列手续。亲戚说大姐看起来“还成”。

大过年的遇上这事,我怕大姐心里难受,几次想联系大姐,说些开解的话,总觉得所有的语言都干巴巴的。

想了几天措辞,终于发出去了,大姐没回消息。

转眼又过了一年。

前几天,在单位又聊起了大姐,有个跟大姐关系不错的同事说大姐把那个房子挂网上卖了,比市场价便宜近二十万。

另一个女同事忽然说:“她命里带衰,不应该卖房子害人的。”

她来得晚,没见过大姐。我们几个把大姐的情况跟她大致聊了一下,解释说:她确实命苦,可那房子也是真便宜呀!二十万,谁在乎那房子死没死过人?

那个女同事说:“房子兴许没问题,是她罪孽重,所有人沾上她都没好下场。”

我试着反驳:“她只是比较倒霉。计划生育那几年,一半人家都是独生女,但婆家做得那么绝的可不多。”

同事说:“她要真是个好女人,怎么会生不出儿子?”

那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大姐为什么会出家,她承受的苦难不止来自于命运。

感觉才二十几岁,就丧失了喜欢人的能力。

那种怦然心动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喜欢一个人变得越来越难。

每天很忙也很累,就算空闲下来也没有出门的心思,也没有时间去完全了解一个人。

现在的生活节奏变得很快,更多的人谈恋爱,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慢慢了解对方,然后才在一起了。

快速表白,快速牵手,先确定关系之后再了解对方仿佛成了常态,表白失败就重新找下一个目标继续。

就像身边有人结婚了,大家也只会问对方家庭条件怎么样,说真羡慕你,不用那么累。一般都不问你爱不爱对方,喜不喜欢那个人。

以前上学谈恋爱,要躲着家长,躲着老师。

现在不用躲了,却发现什么都躲不过现实。

以前两个人在一起是因为相互喜欢。

那时候喜欢一个人是藏在心底的小窃喜。

那种日常小事中细小的美好,也不知道是某年某月某日,就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被生活中烦躁的事情掏空了力气,看到夕阳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它好看了。只会心想:一天又过去了,我还是一事无成。

遇到稍微心动的人也会迟疑:真实的他可能并非我喜欢的这幅模样,还是算了。况且他未必想要我去了解他,也并不知道他的未来里能不能有我。

有时候觉得有那个时间,还不如自己呆在家里看看电影听听歌来得舒服。

“有些分别在我看来,我以为是绵绵不绝的钝痛,没想到竟是后知后觉的剧痛。”

那时候我特别喜欢和幸福阈值低的人呆在一起,吃上一顿好吃的饭会开心,肆意在街上大叫会开心,路上见到小猫小狗会开心,看到一场落日都会开心。他们陪在身边能创造太多太多感知幸福的时刻,好像时间都会放慢倍速。

“人人都把二十出头讲得那般美好,我满怀热烈赶路而来,只为看一眼鲜花满地,朝霞遍野,却有些失望。这样的生活和我之前想得不太一样啊,二十出头的年岁真是如此尴尬的境地,要自由没有完全的自由,要梦想却现实却拖住脚踝,要刺激却开始有了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