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当空,秋老虎大口撕咬着勿用城的百姓,温热的口水落在了霍知行的头顶。
他下意识地想找个屋檐躲雨,念头一转,这么热的天儿,还是太阳雨,干脆不管不顾,继续向前走去。
穿越过来已经三年有余,霍知行还是没能适应这怪诞的世界。
低头去看,青石板路上匆匆踏过千奇百怪的潮湿足迹,状若梅花的猫爪、两坨墨滴似的树根,其中最不起眼的就是人的鞋印。
放眼望去,老街上人群攒动,热闹非凡,脑袋却形色各异,嘴里塞满猪头肉的猪头、磕着瓜子的向日葵、仰头灌酒的鬼脸,其中最不起眼的就是人脸。
倘若你来也来到这勿用城,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娘子不小心把窗户的撑杆砸到你头顶,歉然一笑,欲拒还迎地挥挥衣袖,招呼你上楼,那你千万要当心。
因为你不知道楼上这位是狐狸精,是花妖,还是吊死鬼。
霍知行就吃过这亏。
三年前,穷了一辈子的霍知行突然发了一笔横财。
他在股市只有3000点的时候就投入全部身家买股票,等暴涨到6000点的时候转手一卖,赚了个盆满钵满。
本道是时来运转,谁承想满盘皆输。
当霍知行还在数着手机银行里的零有几个的时候,突然觉得屁股膈应,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屁股底下柔软的沙发变成了一层细腻的绒毛。
他低头一瞧,一位猪头人身的姑娘正跪在地上,闭着眼念叨着:
“上仙保佑,上仙保佑!信女愿一整年每天只吃一百个馒头!半头猪!看在信女忍饥挨饿的份儿上,赐给我一个俊美、强大、性感还扛凿的男狐狸精吧!”
霍知行都顾不上感到诧异,他乐了:“好嘛,看您这身长三米有余,体重目测得有一吨吧,真搁这许愿来了。”
“啊,谁在说话?”猪头姑娘被吓了一跳,猛然起身。
霍知行还咧着大嘴笑呢,一下子从她头上掉下来,啪的一声闷响,摔了个嘴啃泥。
“娘啊!爹唉!月老显灵啦!月老赐我男人啦!”
这一声哭爹喊娘是震天响,刹那间从月老祠传遍了整个勿用城,街坊邻居都探出他们的鸡脑袋、人脑袋、鬼脑袋、还有吃着瓜的西瓜脑袋朝月老祠望去。
月老祠墙根摆摊的鸭大婶还调侃道:“猪老三他家闺女吧,一听这嗓门儿准没错,从小就是我看着她长大的嗷,天天吃我家的鸭蛋,唉,这位客官,买个鸭蛋不,刚下的,包新鲜!老天爷哟,你咋不穿衣服呢,慢点跑,让我看……不是,别摔着呀,羞死奴家了!”
没错,刚刚跑过去的正是霍知行,看他足下生风,慌不择路的样子,谁看了都得夸一句小伙汁真行!
他从猪头姑娘宽厚有力的怀抱中钻出来,使了一招金蝉脱壳。
虽然一身连体睡衣没了,但命还在。
只是,霍知有个怪癖,他一个人在家不喜欢穿内裤,嫌勒得慌。
我们仍未知道那天勿用城百姓们的所思所想,但可以肯定是,人人都得以欣赏到一幅足以载入东夷国史册的传世丹青——《街头遛鸟图》。
记住这个瞬间,它对霍知行的余生都有着深远的影响,甚至于在他大婚之日,还有好兄弟亲手画了这幅图送给他。
但当下的霍知行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只顾着逃命。
猪头姑娘看着身手矫健,实则一点儿也不慢。
好几次霍知行都能感到她粗重的喘息喷到自己的脖子上。
所幸她还挺有奥林匹克精神,没伸手抓人。
一个人,一头猪,他跑,她追,他插翅难飞。
那天,整座勿用城的瓜和瓜子都卖脱销了,没买到的老百姓只能铤而走险,跪在向日葵精和西瓜精家门口框框磕头。
“这位姑娘请留步!”
正当他们快熬到体能极限的时候,一道天籁之音在霍知行耳边响起。
话音刚落,一位俊美的公子就飞身拦在两人中间,两手一拖一挡,轻轻松松就为这场人猪赛跑画上句号。
霍知行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像要把这辈子的氧气全吸完一样。
那公子随手扯下肩上雪白的披风,为他遮住了一根“特长”,两个“重点”。
猪头姑娘捂着羞红的脸,扭动着如山岳般的身躯,娇滴滴地问:“公子有何指教?”
“我见姑娘追着这位小公子一路狂奔,不知所为何事?”
“公子有所不知,奴家年芳四九,正是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可怜无人问津,好生寂寞呢!”
“我特么的,你三十六啊大姐,就这还黄花大闺女呢!你追我一二十岁的小伙汁!你干嘛,哎哟!”
听到猪头姑娘的话,霍知行的吐槽天性彻底压不住了。
要啥狗命啊?小爷我不吐不快!
猪头姑娘瞬间翻脸,很快啊,从含羞到愠怒只一眨眼,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那俊俏公子一步挡在两人中间,朗声道:“小公子,请你把刚才骂人的话收回去!我就从来不骂人,可能跟我的家教有关吧。这位姑娘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一颦一笑,我见犹怜,你不懂欣赏美,但我懂。”
言罢,他展开折扇摇了摇,两条鬓角随风飘动,只是那折扇上的毛笔字七歪八扭的,很难看。
猪头姑娘又娇羞上了,她跟那公子越贴越近,就差靠在人家怀里。
霍知行嘴角抽了抽,一时间竟无话可说,愣了半晌,才竖起大拇指:“英雄!舍生取义,高风亮节,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在下霍知行,江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江湖再见!”
那位公子“啪”的一声收起折扇,郑重其事地抱拳道:“兄弟言重了,在下地龙洞邱尹,萍水相逢就是缘分,刚才那些只是气话,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还想感谢兄弟让我与这般好的姑娘相遇呢!可惜这次出门走得急,身无长物,这雪貂披风就赠与兄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