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06章 风烟俱净的一天(2 / 2)京夜初晴首页

林司遇有种预感,这是她最后一次这样走向他了。

他给她拉开车门,然后绕回驾驶座。

两人沉默地坐了会,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这一刻他竟觉得无比的奢侈。

逼仄空间下,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林司遇伸手过去拉她的手,微凉。

在他亲她的手背时,江晴知心跳猛然加速,鼻子瞬间泛酸。

直到此刻,她还是那么容易溃不成军。

“我们去拜佛吧。”江晴知说。

“好。”

寺庙里人声鼎沸,香火弥漫,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地带着虔诚,心里都怀揣着或轻或重的夙愿。

林司遇陪她进殿堂,里面高坐着一尊金身佛像,巍然不动地俯视众生。

她跪在蒲团垫上,双手合十,低眉虔诚地在祈愿。

不仅仅是为那个离开的生命祈愿,她还默默为他祈了愿。

【佛祖在上,我爱着一个人,愿他此生平安顺遂。】

江晴知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然后深深埋下头去朝拜。

那一刻她全身心地为他祈愿,祈愿心爱的人一切都好。

林司遇在一旁守候着,心里动容十分。

他并非心无所求,只是他不认为佛祖能帮得了他。

三拜礼毕。

林司遇过去扶她起来。

许是烟雾太浓盛,有那么一瞬,她噙着的泪夺眶而出。

“熏着了?”他微蹙起眉,侧身挡了下烟雾,“我们到外边儿去。”

寺庙犹存着冬日的凛冽,前来朝拜的香客不断更迭,神明普渡众生,却渡不了心存执念的人。

然而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份执念。

迎面一孩童手举着香火横冲直撞过来,林司遇眼疾手快拉开她,顺手扣上她被风吹开的大衣纽扣。

江晴知贪婪地靠在他怀里,抬眼是含笑望过来,清风霁月的一个人。

他握紧了她的手,走着。

走到一棵老树下。

树上挂满了许愿牌,万千对爱侣曾在字牌上写满对方,写满海誓山盟。

江晴知驻足看了一会儿。

林司遇问她,要写吗?

她摇头,又点头。

他笑笑,去买了许愿牌。

江晴知挑着笑对他说,“你不可以看哦。”

她还是一如曾经的生动,灵气,与初识她时那样。

林司遇抿着笑,点头承诺,“没有你的许可,我不会看。”

江晴知很快写好,挂好牌后走过来挽他的手,“走吧。”

他觉得什么也没有变,又觉得什么都变了。

两个人绕着周边走了一圈,不知道该去哪儿。又不想回去,因为回不去了。

暮色四起,她挨着他坐在长椅上,又是长久的沉默。

“林司遇,”江晴知看着他的眼睛问,“你还记不记得去年生日,你说我可以向你提一个要求,任何要求。”

“记得。”

“那我现在要提了,可以吗?”

他嗓子忽然发涩,“可以。”

他既期待,又害怕。

她声音平和,带着决绝,“我们就停在这里吧。”

林司遇神色一顿,锋利刀刃刺入心中。

“我们的爱,伤害了很多人,他们不是别人,是你的亲人,是爱你的人。在我没遇见你之前,他们已经在爱着你了,尽管用了你不完全能理解和接受的方式。我不能再那么自私,所以,我们必须割舍掉这段关系。”

她扯出一丝艰涩的笑,继续说着,“我们并没有放弃彼此,只是各自都有该走的路,这一程就止于此。”

他理应回归到本该继续的人生,这两年多只是一个支线,始终还是会回到主线。

暮钟骤响,回音游荡在天地间。

一声声荡在他的心上。

她默默地松开被他牵着的手,最后确认道,“你会答应我的,是吗?”

林司遇喉咙紧得几乎无法发出声。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仿佛这样她就会改变主意。

江晴知平和地再次重复了一遍,是吗?

林司遇浑身被抽了力气,虚空又无力。

她一直在等他的回答。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略微发抖,“我答应你。”

“好了,”江晴知抬起笑,很轻很淡的笑,像随时消散的云,“就这么决定了,我走了。”

林司遇拉了下她的衣袖,带着乞求的意味说,“我送你回去。”

她没去拉开他的手,而是轻轻一扯衣袖,两人完全没了交集。

她说,“让我自己走吧。”

江晴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笑着离开了。

他一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笃定,坚定,一步步地远离他的世界。

最后她没有回头。

林司遇,我们都不要再回头。

林司遇一动不动地坐着,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许久许久,他茫然抬头,天空洒落着汹涌的细雪,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了。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雪。

气象台在两个小时前紧急发了防御警告。

林司遇在心里默默祈求上天,雪快一点停下吧,他的姑娘会很冷,里里外外的冷。

她那么怕冷的一个人啊。

上天并没有听见他的祈求,反而越下越大,几滴泪随着雪花掉地,悄无声息,又无影无踪。

哦,他失去心爱的姑娘了。

天色完全暗下来,周围了无人烟,只有寥寥的僧侣经过。

林司遇抬起脚步,绕着寺庙走了一圈。

并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他重新回到许愿树下,深吸一口气,再三犹豫,抬眼去寻找她写的那张纸。

她字写得很好看,林司遇很快就锁定目光。

【京市常年干燥,冬天又格外寒冷,我曾告诉自己,这辈子才不要留在这里,除非什么时候京市能全年无雪。但我遇见了一个人,因为他在,所以我想永远留下。】

他抬手捂住脸,热泪从指缝中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