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闻雁来感觉自己在不断下坠,耳边风声呼啸,父亲的焦急呼喊声隐隐传来,却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深不见底的地道里。
闻雁来猛然惊醒,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她挣扎着撑起上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木屋中,四周昏暗,墙角的一盏灯火微弱地摇曳,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浓郁气味。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劫镖、地道、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以及那致命的一掌。
“这里是哪里?”她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而虚弱。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昏暗中响起:“你醒了。”床边坐着一个人影。闻雁来转过头,心中一凛——正是那个曾经戴着黑色面具的首领。此时,他已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庞,眼神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他手里握着一个药瓶,似乎刚为她换过药。
闻雁来双目陡然一厉,迅速坐起身来,虽然浑身疼痛,但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怒火:“你是谁?难道就是你劫了闻家的镖?!”
她死死盯着高斋,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她清楚地记得那日镖局被劫时,正是这些黑衣人突然出现,致使闻家全军覆没,父亲身陷绝境。眼前这个男人,也许就是幕后黑手。
高斋微微皱眉,放下药瓶,语气平静:“我并非闻家的敌人。劫镖的不是我,而是杨峥岳派来的杀手。我是来救你们的”
“你胡说!”闻雁来眼神冰冷,满心的仇恨让她无法相信他的解释,“我亲眼看到你们黑衣人围攻我父亲!难道你还敢否认?”
高斋沉默了一瞬,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确实带领了一批黑衣人,但我们不是杨峥岳的人,而是在另一个计划中行事。你所见到的黑衣人,其实是杨峥岳的人。我知道你现在不会轻易相信我,但我还是得解释——那日我接到消息,说杨峥岳要对闻家镖局下手。我当时计划破坏他们的行动,阻止这场灾难。可是事情发展得比我预料得更快,我们还没来得及行动,杨峥岳派来的人已经动手了。”
闻雁来的心中一震,神情微微松动。她咬紧牙关,隐隐觉得事情似乎比她想象中更复杂,但心中的仇恨依然让她无法释怀。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劫镖现场?”她质问道。
“我得知了消息后紧急赶往现场,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高斋低声解释道,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你父亲已经受了重伤,无法再战斗。我设法救下了你,但闻家其他人……我来不及了。”他的声音低沉而诚恳,没有任何辩解的意味,似乎也带着深深的遗憾。
闻雁来心中一阵酸涩,她不愿承认自己开始动摇,但她知道,自己当时确实是奄奄一息,若不是眼前之人及时出现,她很可能已经命丧黄泉。
“为什么救我?”她最终问道,声音略显沙哑。
高斋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坚定:“因为你父亲和我父亲,曾是生死之交。我不愿见他被害。”
“那我父亲呢?护送的镖呢?闻家镖局怎么样了?”闻雁来接着急切地问道,强撑着想要起身,但浑身如坠铁块,稍微一动便疼痛难忍。
高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轻轻摇了摇头:“闻小姐,我很抱歉,你昏迷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里,闻家已经……”他放下药瓶,站起身来,低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闻雁来强忍身体的剧痛,挣扎着站了起来。“带我去看看。”她的声音冰冷,目光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
高斋没有多言,默默扶住摇摇欲坠的闻雁来,带她走出了木屋。
两人借着夜色,向着闻家镖局旧址走去。当他们抵达时,眼前的景象让闻雁来的心如刀割。曾经繁华的镖局如今只剩下满目废墟,断壁残垣间隐约可见焚烧的痕迹,破碎的镖旗残留在半塌的院墙上,血迹斑驳,空气中仍残留着一股刺鼻的焦臭味。
就在闻雁来回头看向高斋,想要询问闻家的人都去哪了时,她的视线忽然被远处城墙上悬挂的一排尸体吸引住。她猛然停住脚步,目光呆滞,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那些尸体无声地挂在城墙上,在寒风中微微摇摆。透过昏暗的光线,闻雁来认出了其中几具尸身——她的父亲、母亲、哥哥、嫂嫂,还有她的两个年仅七八岁的侄子。孩子瘦小的身躯在城墙上显得无比惨烈,脸上刀剑留下地血痕触目惊心,眼睛部位仅剩下两个窟窿,因为天朝认为幼童眼睛通灵,只有挖了双眼,否则被看到后会变厉鬼前来寻仇。
闻雁来瞬间崩溃,胸口一阵剧烈的抽痛传来。她的父亲,在前一天还微笑着摸着她的头顶,自豪地说着:“我最骄傲的女儿。”那温暖的笑容,宛如阳光洒在心间,此刻却化作了刺骨的寒风,令她心中无尽的悲凉涌上心头。她的母亲则是那样慈爱,常常在傍晚为她缝制新衣,出发前握着她的手,絮絮地叮嘱她要保重身体;
闻雁来感到四周的空气愈发稀薄,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她的哥哥是她的依靠,永远都是那个照顾她、保护她的男子汉。而嫂嫂则总是温柔地教导她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妻子,笑着说:“雁来,你就像是我的亲妹妹一样。”
而最让她心痛的是那两个年幼的侄子,平日里他们总是缠着她,要她给他们讲故事。他们向来是最怕疼的,每当他们做了错事,嫂子拿树枝准备教训他们时,他们都会躲在姑姑的身后,寻求姑姑的庇护。两人连摔倒蹭破点皮都要哇哇大哭很久。而且嫂子在怀双胎时着了凉,导致两人尤其怕冷,平日里,哥嫂的房间的地龙烧的是最热的。然而,如今他们满身伤痕地挂在城墙上,任凭寒风呼啸,静默无声。
这一切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让闻雁来感到窒息。她无法承受眼前的惨烈,所有的痛苦瞬间压垮了她的心灵。她的手颤抖着,努力想要掩住眼前的景象,但悲痛和愤怒交织成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直击她的灵魂。
她崩溃地撕心裂肺地哭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城墙上回荡,似乎连风都为之停住,四周陷入一片寂静。无尽的绝望和无助将她淹没,她感到自己如同被困在黑暗的深渊中,无法逃脱。
“不……这不是真的……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双手无力地抓住地上的焦土,仿佛想从中找到一点温暖,抓住一点现实的依靠。
心中的悲痛如洪水般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闻雁来的肩膀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但无论她如何用力,眼泪却始终无法流出。那种无力感和无法释放的痛苦像利刃一般反复在她心上切割。
“为什么……”她的声音颤抖而虚弱,眼神空洞,“他们只是孩子……为什么要这么狠毒……为什么……”
高斋站在一旁,目睹这一切,他的手微微握紧,脸色凝重而复杂。他知道,这一幕对闻雁来而言无异于致命的打击。
此时,远处传来了巡逻兵士的呼喊声:“搜!一定要找到闻家的余孽!闻家监守自盗,勾结劫匪,罪无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