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发育,往往贪食贪睡。事本无关,腹鸣不言饿,形摇不欲寝,是逞强奉承。
心中五味杂陈。转念一想,或许这孩子比自己更适合混迹名利场。
何临安第五次眼皮打架。
“休息?”
摇摇头将自己晃醒:“不……不,正事要紧。”
“当下姿态,做不了正事。”无奈地笑笑,将他牵进路旁亮灯客栈。
“掌柜可还接客?”
掌柜将手巾搭在臂上:“接的接的,公子同行几人,打尖儿还是住店?”
书卷浸淫三十年,言谈举止的贵气,从来藏不住。
“只两人,软床房一间。”银元宝落在桌上,声响闷沉,却能迷乱俗人心魂。
“好嘞爷~”
望向文生身旁少年,眼中古怪一闪而逝,并不多言。
大概想些非礼勿思之事,卞文和懒得操心。
少年空腹饥响。
“掌柜的,再来两碗面片汤,余钱不必找,算是年礼。”
长身体时,不宜忍饥睡眠,又不好吃些难消化的餐食。他虽不曾照顾孩童,至少道理谙熟。
“得嘞——”
餐毕入室,俄顷耳际轻鼾,文圣忍俊不禁。
心思再细腻圆滑,依旧只是个少年。
房窗向北,暖时开窗遥望得见宫垣,更远隐约可见皇极山,然后天门狭缝,然后几乎一线的方灵山——背着孤高的月。
残月微光打在封住的纸窗,几乎映出她的脸。托颔痴望,一夜未眠。
寅时一刻,不知月归何处,忽然回神。
旭日未升便罢工,如此随性,也像她脾气。
虽孤傲,却仁心。雪覆重山,来往不易,未听闻她深冬下山。春前此间事不了,终究传到她耳中。
要她劳神,有愧。
得快些。
天色最暗,却想出门走走。
心事重重,故脚步轻慢,却不拖沓,庄重依旧。
年节少工人,店家亲自看店。明明伏在柜台,口中胡言乱语,像是梦游。
空气中淡淡的烧纸味,地上隐约异物,不是纸灰,是白色粉尘。
伸指捻起,探鼻轻嗅,心里莫名一丝异喜涌上来,被理性压抑。
急忙上前,拎肩提起店家。
并未瞑目,只是双眼迷离,浑身乏力,口中乱语不停。
“这个,从何处得来!?”指尖余粉伸到迷离眼前,舍弃风度地厉喝。
修心三十年,依旧被勾起雀跃,他不敢想常人用了是何下场。
多番呵斥兼剧烈摇晃,难得幽幽回神。
“是……客……”
手指指在下,恐已不辨天地。
丢他在地上癫喜,径自上楼。
客房二楼,迟来见闻,得知只三间住人,自己与何临安居楼口一间。
一门闭锁,一门虚掩,门缝传出低吟。
抛弃非礼勿视的规矩,头一次扒人门缝。
举目窥视,门内云烟缭绕,仿佛登仙;云遮景象,四五人横七竖八窝在火炕,肢体乏力,面上却喜极,人人形容干瘪,饿鬼一般。
地上还立着一人。
低语传进耳中,是躺着的喃了句“教主”。
平生第一次怒气失节,踏出正冠步,迅捷入室,挥扇打去。
未动招式,只寻常抽打,快些重些,不至于无处可躲。
然而一击中的,未见闪躲,甚至毫无察觉。
三流以下,寻常武夫。
鲜血从口中溢出,是重创脏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