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山,一个无论在后世,还是在如今,都算是毫无名气的地方,今天的人想起潜山,尤其是附近的人提起潜山,大多数都会来一句:
“山匪多着哩,离远一点----”
而今日,也就是乾隆十年农历四月六日,也就是西历五月十三日的这一天,潜山即将诞生一场改变华夏,乃至整个世界的大事。
而这件大事来的却是如此的“简单”,并没有后世史学家说的什么“深思熟虑”“殚精竭虑”“突发而至”。
完全就是一场随机选定的日子,又或者说是某人翻黄历随意翻出来的。
毕竟对于他来说,哪一天不重要,甚至就连那位储先生说的“六日不顺不吉”,都被当做了马旁风,反而训斥了一声:
“自古以来,真正吉利的日子,有几回呢,难不成就因为卜卦不吉,就不做了??”
而今日的潜山,却是正应了储诚杰的那句话:
“狂风不断,天色暗沉,似乎是要下大雨,但又给人一种下不出来的感觉,也不知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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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山县衙内,此刻已经挤满了等候的人,这些人又围绕着几个核心人物,不时将目光放在中间这几个人身上。
几人当中,杨立仁面色最是稳健,从进来到现在,除了找丫鬟要了一碗茶,其余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仅次于他的便是许槟和储诚杰,这两人是最知情的,因此表现的格外稳定,甚至许槟还大大咧咧的让后厨做了碗面,正吃的香。
至于剩下的田耀西,以及那些有资格参加的百长们,可就表情各异了,有人期待,甚至眼神中都能看出“跃跃欲试”,而有的人则是能够明显能够感受到一丝紧张,甚至是愁容。
毕竟今天的事情做下后,就再无回旋余地了,对于这群大多出身“小地主”家庭的中层军官来说,没有什么比造反更刺激了。
【这个时期想要找到识文断字,而且还能够和跟着后面干的,最好的便是这种脱离贫民,温饱解决,读了点书,知道些道理,但不算太多,且科考无门的地方中户人家。】
而这些人当中则是夹杂着一部分投机赌命者和科举不利之人,毕竟这年头想要成大事,就得用这等人。
童生出身,秀才无望的田耀西便是其中的典型。
“夫君,这双靴子是妾身前阵子刚做的,你试试。”
接过章云若递过来的黑色短靴,许浩摸了摸越来越大的肚子,蹲下身趴在上面轻轻低语:
“乖,别祸害你娘,爹今天有一件大事要做。”
“夫君----”
章云若摸着许浩的脑袋,眼中闪烁着泪花,嘴唇发颤:
“夫君保重,万事以大业为重,莫要挂念!!”
许浩勉强挤出些许笑容,上前抓着章云若的手:
“今天的事情很大,比天还大。”
“放心,我会回来,安全的回来!!”
说完,穿上那双新靴子,走出了房门。
房内的章云若在许浩离开后,擦了擦眼泪,随后恢复了平时从容的表情,走出房门轻轻喊了一声:
“饭做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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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的前堂内,许槟擦了擦嘴角的油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不时用牙签往嘴里掏。
其他人要么站在一旁,要么老老实实坐着喝茶,等待那至关重要的一刻到来。
杨立仁坐在椅子上,身旁是一碗还未喝完,喝到一半的茶水,他对面的储诚杰和蔡宇则是不时朝堂内看去,好似准备第一个相迎。
杨立仁将目光瞅向那个矮子,只见对方此刻却是和桌上的花生做起了斗争,只不过可能是怕惹人注意,剥花生的时候声音都很小,轻轻柔柔的,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小姐。
杨立仁眼神微眯,此刻的他可是从未小看这个矮子,毕竟这可是一个天生的炮兵天才,火炮在这小子,总能玩出新花样。
就在所有人都在默默等待的时候,后堂突然传来一阵轻缓但又能清晰听到的脚步声,一瞬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就连面色都凝重了许多。
只见许浩一身干练的戎装,踩着未染染灰尘的新靴,眉宇间的英气,几乎是肉眼可见,而在许浩出来后,堂内瞬间响起:
“许帅!!”
“许帅---”
是的,只有这个称呼,以往的星南公,县丞没有一个人提及,此刻这个时候,只有一军之统帅才能代表许浩的身份。
许浩面色如常,手微微抬起,随后又放下,刚放下不到一秒,声音便停止了,什么是威信,这就是。
感受着对面一道道殷切的目光,许浩的表情逐渐变的严肃,语气萧萧道:
“诸君,自甲申陆沉,如今已然百年,若算虚数,也有一百零一年了,若是按照南明灭亡来算,也有近八十三载,八十三,一百零一,于吾族何其耻辱!!”
“何等奇耻大辱!!”
前堂内的众人大多露出了“义愤填膺”的表情,许槟的目光更是好似要喷火一般。
“蛮清自入关以来,兴文字狱,剃发易服,所谓的摊丁入亩,不过是以亿万百姓之民脂民膏,而供养几十万之小族,损大族,而肥小族,这就是清廷所说的仁义,所宣扬的太平盛世??”
“天下之大,未有闻有如此无耻之行径,尚可高居庙堂之上,踩于万民血汗而至天巅----”
“天不罚,则吾等代天讨伐!!”
“讨伐,讨伐---”
前堂之上,随着许浩说完这几句话,到处都弥漫着一种情绪,这股情绪之激烈,是从未有过的,它叫:
“种族!!”
感受着空气中都弥漫的战意,许浩拔出腰间宝剑,寒芒凌厉的闪耀在面庞,语气低沉有力,如虎豹低吼:
“剪了这等猪尾巴,重做汉家郎!!”
说完,一道寒光落下,陪伴此身十六七载的长辫落地。
周围人随后也跟着剪辫。
当看到那一个个光秃秃的脑袋后,许槟突然大笑出来:
“全是光头了,干脆改为和尚军算了!!”
“哈哈----”
肆意的笑声响彻在前堂,一部分有些因为刚刚剪辫子,还有些后怕的人,此刻也彻底放心下来。
毕竟都这样了,不反也得反了,总不能和那个乾隆老儿说,以后再长回来吧??
你看他信不信??
待笑声结束,许浩再次开口:
“做了汉家郎,就不可再做长辫鬼,若是日后谁有反复,如吴三桂者,别说我了,就是天下的有志之士,也不会放过他!!”
许浩冷酷的眼神扫的人心慌,储诚杰带头大喊:
“宁为汉家衣冠死,不为鞑虏红顶生……”
“宁为汉家衣冠死,不为鞑虏红顶生……”
所有人跟在储诚杰齐声大喊,正对面的许浩面容逐年红润,胸膛起伏,似有积雷。
“刷”的一声,刚刚收鞘的宝剑再次拔出,立于所有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