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直没有理会那句嘲讽,掀袍跨坐在门前台阶之上。
小乞丐跟着坐下,气势汹汹,斜眼瞪他。
好歹吃了人家一个馒头,谢直十分客气,笑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二十多天。”小乞丐没好气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辰时之后,道观门会开吗?”问题即是回答。
他一颗心都挂在那把剑身上。
“会开。”小乞丐直勾勾盯着他,“你是不是也听说这个疯婆娘长得好看,想把她拐回家生儿子?”
疯婆娘?
谢直皱起眉头道:“它不是疯婆娘。”
沿途来时,他听到许多人谈论这把剑,话里话外,都说它非疯即傻。
只因它笃定自己是一把剑。
可它的的确确就是一把剑。
念及此处,谢直不免对它生出一丝同情。
他是真没想到,利刃竟然也能有性别之分,还有长得好不好看这一说。
“你这样的人,我这些天见得多了。”小乞丐冷不丁说道。
他看起来明明也就十岁左右,眼睛里却满是久经世事的沧桑。
“英雄帖发出去快一个月,来过很多看热闹的人,大多都是看了就走。现在还赖在这里不走的,基本都是图那个疯婆娘的美貌,馋人家身子。”
“呸。”他咬牙切齿,“你信不信,要不是那个疯婆娘修为高,这些人早把她打晕扛跑了。”
谢直环顾四周,说道:“我信。”
夜已深,道观门前仍旧挤满了人。
即便所有人都认为这把剑脑子不清醒,但在他们眼里,她毕竟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除了想看热闹的人之外,真心想做她主人的人也不少。
谢直叹了口气,转移话题说道:“你才多大,就知道‘馋人家身子’这种虎狼之词?”
小乞丐面露不满道:“跟年纪多大有什么关系?我既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
看得出来,小乞丐还是不喜欢他。
谢直自知理亏,不再自讨没趣,闭目养神。
说是养神,实则闭目想文。对于新故事的新篇章,他心中有思绪万千,亟待整理。
次日,辰时刚过,大门如期敞开。
谢直彻夜未眠,听到动静后,第一时间冲到门前。
开门的正是昨夜刺破他衣袖的那把剑。
正如小乞丐所言,她果然年轻,果然好看。
雪白的脸上瞳仁漆黑,眼神澄澈而明亮,用惊为天人来形容也不为过。
谢直有些恍惚,恍惚间,隐约觉得面前这把剑在哪里见到过,却死活想不起来。
美人他见过许多,在妖王宫殿,在九霄宫阙。
可这样纯洁无垢的眼神,他只在初生婴儿身上看见过。
转念一想,她由剑转成人,岂不是等同于新生?
“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剑说。
她的视线落在谢直身上,努力回忆过往,神情困惑而迷茫。
化为人形后,她做剑时的记忆变得十分模糊,只零星记得几个片段,以及自己的名字由来。
锻造她的人姓杀,出自一个古老家族,世代以锻剑为生。
亮石磨剑那日,正值十六,圆月高垂,月光穿过树梢,点缀在剑身之上。
刹那间,寒光四射。
锻造之人轻抚剑刃,幽幽叹息:“以后你叫杀明月。”
从此,宝剑有了姓名。
她本由贵人斥巨资定制,耗费无数天材地宝,由杀氏一族最具天赋的年轻锻造师锻造,历经上万次折叠锻打,始具雏形。
又仔仔细细淬火、打磨,方才有了后来青光照人的美丽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