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红毛子也真会说话,一下就把围堡人对他的防备心理给破除了,也顿时取得了黄家父子对这位红毛子的好感。
戴维斯果然忠于职守。他以一个古建筑家的严谨姿态,对围堡进行详细的观察和测绘。围堡外延是高耸而坚固的城墙,内置九栋十八厅外加十四个天井,楼栋之间曲径通幽,厅堂甬廊画彩鎏金。当他得知围堡是建于一百一十多年前、用了十九年建成、仅是烧制建围堡用的砖瓦就用了九年时间并共有二百八十二间房间的时候,他用惊讶的神态竖起大拇指,连连叫好!并称赞围堡是“山里的皇宫,东方的古堡!”说回国后要将围堡的勘察资料编纂成书,向全世界宣传。
听戴维斯这么一说,整个围堡人都为之一振。没想到这个处在深山老林沉寂了一百多年的“石子围”(当地人的称谓)竟然还如此的不同凡响!
老古人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让围堡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正是这个突然来访的大鼻红毛子,让一向与世隔绝岁月静好的围堡人从此陷于无穷争斗和血雨腥风之中。这是后话。
这些日子,戴维斯除了考察本围堡外,还去到方圆百十里内的其他规模较小的围屋考察。有一日下午,家鸿正与小伙伴在围堡外边玩耍,见戴维斯骑着马缓缓从而来,刚到围堡大门他就扑通从马背上栽倒在地。家鸿连忙上前扶他,见他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肚子左侧的外衣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见了家鸿,戴维斯忍痛微微一笑,用微弱的声音说:“很抱歉,我中黑枪了。”话完人就昏厥过去。
“救命哪!快来人哪!”家鸿大声呼叫。
听到家鸿的叫声,围堡管家周义等人疾步从围堡里出来。见了戴维斯肚子上的伤口,周义神色凝重地说:“老鹰山一带常出匪患,这黑枪一定是土匪打的。”
“周叔,求您了。戴维斯是个好人。你一定要救他。”家鸿带着哭腔说。
“他失血太多,现在非常危险。可这附近也没有懂医的呀!”周义也着急地说。
“有了,我先生行!”家鸿说完,迅速跨上戴维斯骑的马往邻村疾驰而去。
片刻后,家鸿与私塾秦先生策马归来。幸亏抢救及时,将戴维斯从阎王爷那里拉了回来。周义迷惑不解,说你一个教书的如何会懂医术?秦先生回答:略懂皮毛,他年轻时在行伍里学过。
在戴维斯养伤的这段日子里,围堡人是宰猪杀鸡伺候,把他当菩萨供着。这让戴维斯十分感动。家鸿一有闲就往戴维斯屋里钻,戴维斯就问他秦先生今天又教你念了那些课文?家鸿说:屈原《楚辞.离骚》里的一句“路曼曼其修远兮,吾自上下而求索。”戴维斯听不明白,家鸿就乐了:看你傻拉巴几的。戴维斯就说:愿不耻下问。家鸿就给他诠释。戴维斯也给家鸿讲了很多当今世界的见闻,什么飞机火车啊和几十层的高楼,这让家鸿大开眼界。戴维斯被家鸿的聪明伶俐与惊人的记忆力所震撼,也深深喜欢上这位异国的救命恩人。中国有句古话叫玉不琢不成器,他不忍心家鸿这块璀璨的美玉在这片封闭落后的国度上废掉,决定带家鸿去英国留学,让他在没有任何思想束缚的自由世界里展翅飞翔,学好本领回来报效国家。
家鸿告别家人离开围堡去英国留学那年,正好刚满十一周岁。
家鸿走后,各种传言纷纷而起:说红毛子是鸦片战争首领的儿子;红毛子觊觎古围堡,抓家鸿当人质;红毛子是为了探明黄家那笔深藏不露的巨资等等。经这么一闹腾,围堡就名声在外了。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事实是,早就有人暗中对围堡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