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伦纳因没有发觉他们何时到来,甚至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不宣而至的五位来客端坐马背,面容隐没在低垂帽檐投下的阴影之中。骑手们均身着直抵脚棵的精织长袍,颜色各异、未染纤尘且如其身下坐骑那般不见任何点缀和装饰。位居左侧之人服色棕褐,手执长杖,与其相邻者衣色介于涟漪的暗银和透着暮光色调的浅灰色之间,最右侧的骑手身形魁梧,长袍为无际洋面与海底罅渊的海蓝与漆黑,他平搁膝上的手臂覆满鳞片,指间隐约可见苍白而柔韧的透明薄蹼。他身旁的骑手身形苗条细小如白杨,宽大衣袍乃是初春新绽嫩芽方才拥有的鲜活青绿,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勃勃活力与生机,她紧攥马缰的纤细双手叶片缠绕。身处正中的骑手气量高贵而卓越,暗银色长发自帽檐间隙倾泻至胸,衣袍净白如无瑕新雪,然每当衣料随着微风轻轻拂动,抑或浓云暂时将太阳掩盖时,其色便霎时闪烁变换,犹如星光下群山掩映的湖泊那样熠熠闪烁,幽蓝深邃,又宛若寒冷冬夜里油灯晕染的浓重雾霭一般寡淡而忧愁。
中间的骑手马背之上欠身行礼。
“格尔德芬瑟的亲王与夫人。”他说。
骑手的轻语如微风过境,将阵阵污浊烟云驱离而去。
“不困往昔旧日还是种族隔阂嫌隙日增的混沌今昔,不论种族出身抑隶属阵营,您这支队伍的成员构成均可谓非同寻常啊。”他声音清脆,舒缓而悦耳,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些许笑意,“曾兵戎相见、势如水火、不共戴天的夙敌携手同行,人类、我的半个亲族与吸血鬼协力同心,甚至还有一位兼具恶魔与吸血族裔两道特殊血统的奇异存在。”骑手略微停顿,“固然,唯深受愚昧所囿的俗世凡人与邪恶诸神才会依种族出身划定敌友、论定品性人格,而过往罪愆或可由今日悔过相抵——倘其身罪行尚存可抵余地。在几位身上,我洞见对抗邪恶的不屈与挣脱扭曲的坚忍,洞见这方世间寥寥无几、弥足珍贵且无与伦比的崇高气量。我是宁德洛尔,向诸位朋友与亲王夫妇致以最真挚的敬意。”
帕伦纳因颔首回礼。“同样致以诸位最真诚和最由衷的问候。但我同样笃信诸位在这堪称极其微妙的时刻来此,绝非为互道礼仪。”他暗示周遭可怖景象。“你们必然知晓适才恐怖扰动——即便只是从极远之处惊骇注目。今昔时局紧迫,悄然流逝的每分每秒相比不存旧日都越发珍贵。我们尚亟需驰往西方,不容再加耽搁,还望诸位直述来意。”
一阵寂静。宁德洛尔缓缓扫视四周,余者则仿佛几尊映射落日光辉的雪花石雕般纹丝不动,唯有相互迥异的各色衣袍随风猎猎作响。帕伦纳因注意到对方将目光投向那些巨大得堪以峡谷形容、将大地四分五裂的狰狞伤口;看向遍布各处的火焰、浓烟及仍存地表的寥寥树木残骸;看向原属维斯特里山脉、此刻横陈西方众条裂谷之上宛如巨锥的断折尖峰;看向波纳多河断流改道而新近形成的内陆湖泊,轻拢双手随目光游移越发紧攥。骑手沉默审视,他们静默以待。选民们疑惑而谨慎地看向那位衣着青绿、不似人类的娇小骑手。一阵急切而难以忍受的瘙痒急躁在菲拉密德碧的使者肺腑间肆意蔓延。
终于,他缓慢地旋过身,再度面向并髻而立、风尘仆仆且严肃沉默的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