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详细地形容为何无法接着算下去,我却很难解释明了。就像我无法在一加一等于三的世界里,向处于一加一等于二的世界里的人解释为何一加一等于三一样。根号二在这里确实只是一个二十位小数,虽然单位边长正方形的对角线长度理应是无理数,但是在这里它无论如何都只是有理数,我甚至在这里靠几何证明推演出了根号二的分数值,证明了它是有理数。
不仅是根号二,类似的情况也出现在根号三和圆周率的计算中。圆周率,理应是一个无限不循环的小数,然而在这个世界中,它同样在二十位之后停止。我无法再进一步计算出更多的位数,仿佛这个世界的数理规则与我所熟悉的现实世界完全不同。随着这些推理的深入,我逐渐意识到,这里可能是一个没有无理数存在的世界,正如毕达哥拉斯学派曾幻想的那样,这里的数与数之间的关系是完美且和谐的。
这种发现让我无比震惊。数理规律本应是普世的,不应因古或今的变化而改变。然而在这里,根号二、根号三甚至圆周率都受到了限制。所以我只能认为,这个世界可能并非我原本所设想的古代,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存在着数值精度极限的世界。
进一步思考后,我推测既然圆周率只有二十位,那么这个世界的“圆”实际上并非真正的圆,只是看起来像圆的多边形罢了。在我用几何方法构造圆周时,发现它的本质是由无数多边形构成的——即便使线段绕固定点旋转一周,定义出的也只是一个多边形的轮廓,而非一个真正光滑的圆。我联想起计算机模拟中的世界。正如计算机生成的图形一样,它们也有精度的限制,越小的单位越接近真实,但最终仍无法突破离散的限制。
于是,一个大胆的猜想在我脑海中浮现:这个世界很可能是某种计算机模拟的产物。正因为是模拟,数值的精度才会受到限制,无法达到无限精确。无穷大的概念在这里失效了,无穷小的概念也不再成立。微积分的基础——极限——在这里完全崩塌,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与我前世所掌握的知识根本无法共通。
极限论也就失效了,无穷大与无穷小都是无效的概念,微积分自然也整体崩塌,我所掌握的那点前世知识,在这个世界几乎尽数无效。
最初意识到这一点时,我感到极其失望。曾经幻想着能够凭借我所掌握的现代知识来改造这个古代世界,但现实却狠狠地给了我一击。在这个数理规则如此不同的世界里,许多我曾经引以为傲的科学知识立即成了无用之物。我不禁感到有些沮丧,看来我的未来并不会按照我设想的方式发展。
不过,这种失落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被打破了。就在我逐渐沉浸在对数理世界的反思中时,我亲眼目睹了父亲保罗做出了一件完全违背常识的事情——他用一把木剑,竟然劈开了一块巨大的岩石。那一瞬间,我仿佛见证了现实与幻想的交汇。木剑,在现代人的认知中,几乎不可能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坏,但在这个世界里,它却能够发挥出超乎想象的力量。
不仅如此,母亲塞妮斯多次在我面前展示了她的魔法,治愈、操控元素的力量如同奇迹般展现在眼前。随着这些神奇现象的出现,我内心的失望逐渐被好奇与激动所取代。也许我所理解的物理规律在这里无效,但这个世界有着更为神秘和不可思议的法则——魔法。
于是我决心改变策略,放弃在这个世界中复现科学,转而投身于钻研魔法。
在这个世界里,那些在原本世界绝不可能发生的神奇现象,因为这个世界自身规则的某种缺陷,反而成了可能的现实。尽管我所掌握的科学知识在这里无法完全发挥作用,但新的世界规则为我打开了一扇探索未知的窗。于是,我决心投身于破解与钻研那本《魔术教科书》之中。
父母见到我好学,自然是欣慰的。然而,家中的女仆莉莉娅小姐却一直用一种微妙的眼神观察着我的举动。她没有直接表达过疑虑,但我能够读出她的目光中透出的警觉,大概她已经察觉到了某些异常。
事实上,我在做几何证明的阶段,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做几何推演和科学演算时用到的稿纸,生怕这些过于复杂的符号和图表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在这个世界里,知识的界限远比我前世要狭窄得多,我那些复杂的几何证明和公式若被人看到,恐怕很容易被误解为某种神秘的、甚至是邪恶的符号。而在这个魔法与宗教共存的世界,若人们认为我与恶魔有关,,我的处境必将危险重重。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某一天,当莉莉娅在房间打扫时,意外地翻出了我藏在床下的几张手稿。她拿着手稿走到我面前,问我:“这些是什么?”
当时我的心跳如擂鼓,感到一阵冰冷的寒意顺着脊背攀升。我只能强作镇定,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对她说道:“随手画的涂鸦罢了。”
她看着手稿,又看了我一眼,似乎并不完全相信我的话。但她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将手稿递还给我,说:“画得这么精细,也许你适合做画家。”
尽管她表面上接受了我的解释,但从那之后,我明显感觉到她对我更加警觉了。也许是因为那次手稿事件,也许是因为我在自言自语时不小心使用了原本的语言,总之,莉莉娅对我心生疑虑,而这份疑虑如同一只无形的眼睛,时刻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好在她并没有显露出敌意,暂时只是在默默观察而已。
我继续埋首于《魔术教科书》的研究中。我对《魔术教科书》的破解,简单来说就是猜测语义,这本书所使用的语言有很多是我在日常生活中听不到的书面语,而我从父母的对话以及保罗讲述的睡前故事中学到的词汇量有限。面对这些陌生的词汇,我只能依靠猜测和反复推敲的方式逐步破解书中的内容。每当某个段落无法顺利读通时,我就会折返回去重新调整语义,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直到能够顺利阅读为止。
这是极大的工作量,进展也异常缓慢。但随着我逐渐破解了书中三分之一的内容,词汇量得到了显著扩充,词库便基本齐全,我终于能够相对顺畅地理解书中的大部分内容了。我从书中读到,魔法的发动需要依赖两种方式:吟唱和魔法阵。无论是哪种方式,都需要通过魔力来实现,而每个人的魔力储量都是有限的,天生具有一个固定的上限。
尽管我还无法完全读懂每个吟唱词的具体含义,但至少能够通过发音模仿来进行尝试。于是,我决定动手实践,试着使用一些书中描述的初级魔法。我选择了一个简单的水系魔法作为起点:“愿伟大的水之加护降临汝所求之处,清凉之浅流在此显现──‘Water Ball’。”
话音刚落,我的手中出现了一颗小小的水球。但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水球并没有如书中所描述的那样向前发射出去,而是直直地落在了地面,发出了轻微的水声。尽管这与我预想的不符,但无疑证明了魔法的确能够被我成功释放出来。
在吟唱的过程中,我感到周围的环境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我称之为“微元”——正聚集到我的手中,凝结成了水球。这个过程难以用语言准确描述,这些微元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外置的器官,能够通过意识进行操控。尽管“微元”这个词并不完全合适,因为在原本的世界里,微元是指无限小的一点,而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真正的“无限小”。于是,我将这种力量称为“以太”。
魔法的本质,正是通过吟唱或其他方式,设定以太的状态,进而实现某种效果。但这让我产生了一个疑问——既然以太可以被我像操控身体一样直接操纵,那么为何还要通过复杂的吟唱词?这些“伟大的水之加护”真的有必要吗?我决定进行一次大胆的实验,试着简化吟唱内容。
于是,我改动了吟唱词,直接简单地说:“我想要一些水,并且发射出去,水球。”
令我惊讶的是,这一次水球应声而发,直直从我手中射出。这让我确信,吟唱的具体内容其实并没有多大意义,真正关键的,是在吟唱过程中我对以太的操控感知。吟唱似乎只是在帮助我集中注意力,给我一个心理暗示,类似于人们学习新技能时的自我暗示,实际上并不必然需要依赖特定的词语。
如果说吟唱只是某种宗教化的包装,那么魔法本质上便是操纵以太的艺术。这一发现让我兴奋不已。我又试着完全省略吟唱,直接通过心中的意念操纵以太,结果同样顺利——水球再次在我手中成形并发射。这进一步证明了我的推测:魔法并不是神赐的力量,而是这个世界规则的产物,或者说,是由于世界规则的某种残缺所导致的特殊现象。
然而,当我尝试更复杂的魔法时,情况却不如我想象中顺利。例如,书中提到的一种火系魔法,我试着通过意念直接操控以太,却未能成功。这让我意识到,虽然可以简化吟唱,但某些复杂的魔法似乎还需要特定的操作方式才能实现。最终,我只能依赖书中的祷告词,发出了第一簇火花。
这使我认识到,吟唱的确有它的意义,至少对于学习者而言,它提供了一种便捷的途径来理解和操控以太。或许书中的一些内容仍然带有宗教色彩,但在魔法的学习与传播中,吟唱的确是一个重要的工具。我决定在接下来的研究中更加小心,避免盲目否定书中的知识。
正当我为这些新的发现感到兴奋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疲惫感袭来。我的四肢开始变得沉重,意识逐渐模糊。
“魔力用光了吗……”我自言自语道,声音几乎难以听见。
带着这种困倦感,我不甘心地再次尝试射出一发水弹,然而就在水球飞出的瞬间,我的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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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穿着的衣服已经换了与先前不同的干净衣物。我头脑略感昏沉,记得昏迷前使用魔法的情景,但更多的细节却模糊不清。
从床上坐起后,我走出了房间,碰巧见到父亲保罗正站在门边,他用毛巾擦拭着脸上的汗,似乎刚刚结束了训练。他见到我醒来,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责备又不失温和的关心:“鲁迪,下次要是看书看困了想睡觉,一定记得先上厕所再睡。而且,睡觉要上床睡,怎么能直接睡在地板上呢?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办?”
听到这话,我的心里一紧。原来,我的魔力耗尽导致的昏倒事故,被当成了尿床的情况处理了。父亲的语气虽然关切,但在他的认知里,我不过是个年幼的孩子,或许在他看来,偶尔的“尿床”并不算什么大事。而我,则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误解。
按照书中的说法,每个人的魔力量天生固定,无法通过后天手段提升。若这是真的,那么我仅有五六颗水球的魔力量看起来实在是稀少得可怜,但考虑到这个世界的生产力水平,这似乎也是合理的。毕竟,如果每个人都有海量的魔力随意使用,社会的发展应该远远超越我所看到的这副古代景象。
为了确认自己的魔力量,我径直走向了卫生间,决定再次进行测试。我手掌轻轻一握,聚集起以太,口中念出简单的吟唱,手中便凝结出一个水球。我小心翼翼地将它释放出去,感受着体内魔力的变化。接着又施放了第二个、第三个水球,直到第五个时,我依然没有感到疲倦。
这让我感到疑惑不解。按照书中的描述,我应该在五六个水球之后感到力竭才对。然而,我继续释放,直到放出第十几个水球时,才开始感到一丝疲惫。这一结果令我心头一震。怎么可能?我的魔力量似乎不止翻了一倍!
这样的增长显然无法用“状态好”之类的借口来解释。魔力量的确增长了,甚至超出了书中的常识。这是否意味着,那本书中关于魔力量固定的说法是错误的?或者说,我的身体有着某种与众不同的特质,能够让我的魔力不断增长?
接下来的半天,我休息了一段时间,再次尝试释放水球,发现我能够轻松释放二十颗水球,感到疲惫的时刻变得越来越迟缓。到了第二天,我的魔力量进一步增长,达到了能够释放五十颗水球的惊人程度。短短一天,竟有如此巨大的进步。
这样的增长速度让我开始思索:或许,我的魔力量并非如书中所说的天生固定,而是可以通过持续使用与训练逐步提升。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立即开始制订一个新的计划。为了探明我的魔力量的真正极限,我决定每天耗尽魔力,并通过不断练习来促进其增长。
于是,从那天起,我每天都投入大量时间练习魔法,尽可能多地释放水球、火花等初级魔法,反复熟悉以太的操控方式。水弹和火花是最简单的魔法,初学者通常从这类基本的元素操控入手。我通过这些练习逐渐发现,以太不仅仅是生成水或火这么简单,它的使用方式其实是多种多样的。
例如,当我操控以太生成水时,如果调整生成的方式,我可以制造出分散的水滴,而不再是单一的水球。通过这种方法,我成功地制造出了一片细密的水雾。这种控制的精细化,让我意识到,魔法的奥妙远比我起初想象的要复杂。
随后,我开始尝试火系魔法的变化。生火的本质在于熵增——能量的释放导致温度上升。而如果反过来思考,通过熵减,我是否能够创造低温?通过这种逆向思维,我试图结合水系魔法,创造出低温环境。经过几次尝试,我成功地生成了一小块冰。
这些变化让我不禁感到振奋。这些我自以为是创新的想法,实际上是我通过不断实验所得出的结论。然而,当我再次翻阅《魔术教科书》时,发现这些技巧早已在书中的中级魔法章节有所记载。这意味着,我已经具备了踏入中级魔法的基础。
正如书中所言,中级魔法并不仅仅是更强大的魔法攻击,而是更复杂的以太操控。操控水形成水雾、操控火降低温度,这些不过是基础中的基础。随着我的魔力量不断增长,我已经开始进入了中级魔法的领域。
我决定坚持每天耗尽魔力的习惯,使它到达极限,从而提升总量。并在空暇时尝试各种新的魔法组合。于是我的魔力量与日俱增,操控也越来越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