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文心苑的琴曲渐弱,烛火也渐渐黯淡。
风无垢回来得比预计的时间要晚,刚准备推门就察觉到屋里有人。一股掌风隔空先入,蜡烛骤然被点亮,勾勒出一道曼妙的剪影。
推开门,他连人都没有看清就直接呵斥道:“死丫头,不要命了!”
晓风坐的位置就在他掌风经过的路径里,这一掌他用了五成力,但凡换个武功差一点或者别有用心的人都已经重伤。也就是晓风躲得快,能够同时化解他一半的掌力,才能完好无损的等他把门打开。
“敢贸然坐在你风大谷主的房间里,就有把握活着出去。我都不生气,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红色描摹过的眉眼里包裹着淡淡的不屑,烈焰般的唇瓣里流淌出悠悠的无所谓。她藏起木簪,以鎏金的步摇点缀华丽的发髻,一缕长发落于身前,成为她手中不时把玩的乐趣。落肩的衣服被稍加调整,遮挡住她右边的缺憾,却将左边的“一片繁荣”展现得淋漓尽致;颈线串联起伤口,鞭痕生长出枝叶,成为一朵朵绽放梅花的陪衬。
如雪般的肌肤,如火般的花瓣,冰与火的融合,纯与欲的映衬。
这样的她,虽然不及本真动人心魄的美,但是别有一番风情,即使端坐着什么都不做,也足以勾起人类最原始的欲望与需求,却又同时会触动凡人内心对高洁与神圣的敬畏和尊崇,很矛盾,很复杂。
是垂涎三尺而不敢亵渎的自我斗争,是弃如敝履与视若珍宝的自我挣扎,是恨之入骨与爱不忍释的自我对抗。
风无垢眉头紧锁,双手紧紧握成拳,青筋凸显,好像每一条都在颤抖。
“你来做什么?”他的声音不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好端端的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有什么问题吗?来江湖人扎堆的地方自然要打扮打扮才能不被人轻易认出来。”
“你不该来这里,也不该有这样的打扮。”风无垢佯装冷静,分不清他的不满是真还是假,“有事大可交待宫土,没必要以身犯险。”
“你也知道你这里是‘险’啊。”
她一句话倒是让风无垢真的有些生气,只是文心苑比不得他自己的地盘,他再恼也能忍住不发作。
“看在你伤势未愈的份上,闹够了就赶紧滚回去。”
“闹?”晓风缓缓摆正身姿,笑得意味十足,“既然秦蓁蓁将我塑造成心狠手辣、嗜血嗜杀的形象,那我就照着这个形象做些改变,让见到我的人出手更迟钝些,给自己再多些胜算。”
“歪理!”风无垢嘴上这么说,但是他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她这副媚态,正常的人没几个能招架的住,不论男女。
他的嘴硬,让晓风很满意:“能让阅人无数的风谷主都差点把持不住,看来我这改变挺成功的。”
她想让自己看上去和以前不一样,想让自己不再是自己,这样她就可以自我麻痹,假装自己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假装以后要做的事都与本心无关。
迈过心里的坎,她才有勇气继续接下来的对话,继续走未来有可能面目全非的路。
晓风面前的桌上已经摆好了三碗酒,她弹指一推,便将第一碗送到了风无垢面前。
“姑姑说我手臂的伤无碍全因有你的金针,所以我特来感谢你。”她切回正题,语气也变得认真,“这酒,我敬你。”
风无垢端起酒碗,闻了闻:“酒是好酒,但是这谢礼未免太轻了些。”
晓风盯着他的眼睛,用最平静的语调反问道:“那你喝,还是不喝?”
不威胁不谄媚不哀求不强势,比不卑不亢稍弱,又比低声下气强上许多。她用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态度给自己全新的面貌再添一笔色彩。
“我喝。”
风无垢一饮而尽,倒放的碗里一滴剩余的酒都没有流出来。
晓风再推第二碗过去,这一碗仍是致谢。
“若风的忘川毒,多亏有你。”
“他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