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国师,扁扁栖居于呆头鹅洞最宏伟的石室之中,然而近来的夜,对他而言却成了无尽的深渊。每个夜晚,他都被同一幕恐怖的梦境所折磨——一个面容狰狞、长发散乱的女鬼紧追不舍,嘴角挂着鲜红的血迹,手中握着一柄锋利的匕首,一次次地向他胸膛刺来。扁扁在梦中奔跑,企图逃脱这无休止的追杀,但无论多么努力,那鬼魅般的身影总是如影随形,直至他在濒死的边缘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早已汗如雨下,浑身湿透。
但今晚,梦境的轨迹悄然发生了变化。那追逐他的女子突然换了一副面孔,不再是那面目狰狞的鬼魅,而是一位身着素白长裙的年轻女子,她眉宇间透露出英气,双眸清澈明亮,宛如晨曦初照。
“香兰!”他惊呼,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回荡。“夫君,夫君你害的我好惨.....……”香兰的声音低沉,她捂住受伤的右臂,眼神幽怨,似乎还带有一抹愤怒。
“香兰,你不能怪我,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若非如此,我早已命丧黄泉……”扁扁试图解释,话语中充满了无奈。
“我不听,我不听,你去死吧!”香兰怒吼着,如同恶魔降临猛扑过来,双手紧紧扼住他的咽喉,用力挤压,仿佛要将他所有的生命之气榨干。扁扁感到呼吸逐渐困难,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那一刻,他猛地惊醒,挺身坐起,大口喘息着,汗水浸湿了衣襟。四周一片黑暗,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他伸手在床边摸索,寻找着油灯的火石,但手指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他原名赵汉青,京城人士,二十多年前,他身犯三条命案,为了躲避官府无休止的追捕,他远走他乡,改名为扁扁,来到了愚夫国,从此不问世事,过着隐姓埋名、与世隔绝的生活。近日,那位表舅的出现,使他惶惶不可终日,他怀疑对方很可能是衙门的探子,是来这里调查他的过去。正当他辗转反侧,试图理清思绪之际,门外隐约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他的心脏猛地抽紧,脚步声虽然轻微,但在静谧的夜晚中却如同雷鸣般清晰。他迅速从床上跃起,屏住呼吸,侧耳倾听。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正朝着他的房间而来。约五个呼吸,门外的脚步声停下了,接着是“咚咚咚”的敲门声。扁扁的心跳加速,喉咙干涩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问道:“谁?”
然而,话音刚落,他便意识到自己的失策,敲门声并非针对他,而是对面的愚玉菊。咚咚咚的声音持续着,他的心悬在半空,悄悄移到门后,从门缝中观察外面的情况。对方手中举着火把,映照出一个娇小的身影,应该是个女人。“不像王翠花啊!”他心中暗想,“会是谁呢?”
他眯起眼睛,试图在昏黄的火光中辨认来者的面容。那女子背对着他,因此看不清脸庞,但对方那熟悉的身影和步态,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突然间,女子转过头来,借着火把的微光,扁扁看清了她的脸。那不是别人,正是住在呆头鹅洞另一端的柳氏,一个寡言少语、行事神秘的女人。他从未与对方有过太多交集,只知道她是愚夫国唯一懂医术的人,经常深夜出行,采集草药。柳氏并未直接进入愚玉菊的家,而是两个人站在门口交谈了一会。愚玉菊似乎显得有些惊讶,这才邀请柳氏入内。大约一柱香后,柳氏从愚玉菊家中出来,她一手依旧手持火把,另一手却多出一个布包。扁扁的心中充满疑问,他好奇那布包中到底装着什么,以及柳氏与愚玉菊深夜交谈究竟涉及何事。在反复的思考与猜测中,时间悄然流逝,夜色已深,最终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重新躺回那张一高一低的宝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