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便从案旁书上拿过几张纸,却是他新写的几首五言诗和七言诗。
陈正南一一看来,便道:“蔡叔,你这诗全部是有感而来,率性中得句,直抒胸臆,算得上句句心中言,字字是珠玑。”
蔡举人听了陈正南这评论他诗的话,才想起当初陈正南赠送自己银两,让自己安心读书时,写的那几句打油诗,这才意识到之前都小看了他,自己还真的不知道这年轻人肚子里的墨水深浅,一直只知道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纯正的小木匠,却不知道他肚子里的才学几何,自己以前看走了眼,那倒是确定的。
意识到这些,蔡举人便说:“正南,这几日有雪,今日你沿着淮河大坝一路走来,可有感触?是否已经成了两句?”
陈正南哈哈一笑,道:“蔡叔,还真给你说着了。早上走在大坝上的时候,看到河里的雪,两边树上的冻,邱家湖里苇叶、芦花白茫茫一片,确有感触,便有了几句。”
蔡举人一听,连忙说道:“那就太妙了,快,快写来给我一看。”
他说完便到自己的案上铺了纸,打开墨盒,取了一支小笔放在笔架上。
陈正南也不推辞,坦然走过去坐下,挥笔写下:
腊转鸿钧岁已残,东风剪水下天坛。
剩添吴楚千汪水,压倒秦淮万里山。
树影婆娑银凤舞,苇芦惊颤玉龙寒。
不知天上谁横笛,吹落琼花满世间。
蔡举人眼看着陈正南一笔一画将这首诗写了出来,看到一半时便已惊讶不已。
等他写完了,不等了墨色半干,蔡举人例急不可待地拿在手上。
只见那字虽说还没有成熟老套,自成一家,却也带有柳公权的风骨,一看就知道当初是奔着馆阁体,为考秀才博功名应试而练过的。
蔡举人连读了两遍诗,不禁拍案叫好,说道:“正南,真不知你有如此才学,早先还是小看了你。别的不说,就你这诗才,我是远远不及,哪里是远远不及,是在你身后遥遥无迹!”
陈正南大笑道:“蔡叔叔过奖了,我这只是有所感受而已。”
王老板也是通笔墨的,虽不曾中得秀才考举人,肚子也有些诗书文章,当下看了这诗,也是连竖大拇指,说道:“我也没有想到陈大人竟然满腹诗书,真是才堪大用呀!”
蔡举人笑着说:“正南,你如今在淮河巡防大营里,也是七品的官身,有人以为你是运气好,我却不以为然。你是肚子里有才华,脑子里有章法,你的路还会更远,将来定能成就大事,不仅能护佑一方平安,说不定还能造福天下苍生百姓!”
“蔡叔,你这褒奖我哪里能够承受?我肚里有几两墨水我也是知道的,也就混一口饭吃而已,哪里有那样的能力?倒是蔡叔,今年春季大考,一定能大展身手,进得三甲,将来入朝拜相,经纬天下,佑护天下苍生。”
蔡举人听他如此一说,不禁哈哈大笑:“好,好啦,你我别再相互吹嘘啦,再吹,天下的百姓以后就全靠你我啦。”
王老板也笑道:“才不是吹嘘,我看你们俩都是大才,足堪重用,接下来,只待天公开眼,把你们两位从千万人群中扒拉出来,否则就是美玉藏于乱石之中,明珠深埋于砂砾之下,伤了天下百姓的福泽,太可惜啦。”
他说完,三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初五,陈正南备了一份礼品去林青竹的哥哥张全家拜年,张全又请来徐万胜和陈老汉,并几个相与的长工,一同在他家喝了一场大酒,酒后免不了又推牌九,直玩到天快黑了才散。
回来的时候,陈正南悄悄对张全说:“哥,你明天下午去老万家一趟,请了他,你俩一起到我那里去,有事和你们商议。”
张全见陈正南说得严肃认真,便知道有事,立刻点头道:“我知道了。”
第二日吃过了中饭,陈老汉说,他嫌庄子里太吵,要回养鸭的庄台上,陈正南留不住,便牵马送他,陈老汉坚持不让,说要自己逛逛,就一个人从湖底小路走回去了。
送了老爹回来,陈正南睡了半个时辰的午觉,才刚醒,林青竹便进来说道:“正南,你约的我哥,还有老万已经到了,我刚给他们伺候了茶水,你起来吧。”
陈正南伸了一个懒腰,低声道:“知道了,姐姐,有劳你了。”
林青竹道:“我和大凤在前面的织房里,你们需要添茶倒水的,喊一声就行了。”
说完,她便又回到织房子里去了。
林青竹的聪明在于,不该知道的事,她从不乱打听,这一点,很是让陈正南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