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桌前垂首的青年手背上亮起一道魔法符文,随即手中便多了一张书页。书页看似空空如也,但其中弥散出的魔法气息,以及书页上若隐若现的神秘符文,还是彰显着不凡。
“出现了,半神器——预言之页。”
就在长桌前准备祭品的青年取出书页的瞬间,躲藏于房梁阴影中、畏畏缩缩的年轻人嘴角顿时扬起一抹阳光开朗的笑容,随即伸手摸向自己腰间的一排飞刀。
安娜看着眼前的大主教从托盘中取出最后一瓶魔药,随即不紧不慢地递给自己,心中莫名有些忐忑。
紧张兮兮地抿紧了唇,安娜闭上双眼,尝试着放空脑袋中的思绪,却不知为何想起了今天自己遇见的那个右手缠满绷带的男人,以及男人那双深沉得看不透的眼睛。
与此同时,圣像前的青年将手放在书页上,口中开始吟唱。
“光明的指引下,我们为您献上信仰。”
“罪孽深重者的黑暗,永不消散。”
“愿光明照耀世间,洗刷堕落者的罪恶。”
“沉重的生命与灵魂,将交由死神审判。”
年轻人的每一句话都完美地掩藏在青年雄浑有力的声音中,神秘的力量在无形中开始汇聚。在人们看不见的角落,黑暗开始肆无忌惮地蔓延,逐渐吞噬着光明。
少女颤抖着睁开小鹿般灵动的眼睛,带着几分疑惑地看着眼前老者停在半空中的手。
一秒,两秒……
目光带着几分迟疑地扫向一处房梁的阴影中,老者握着药剂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引得默默观望着的教徒们一头雾水。
“啪嚓。”
装着魔药的瓶子磕碰在洁白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散发着光明气息的淡金色液体从瓶子缺口处渐渐流失。
年轻人身后的两个面具侍从不约而同地抬首望向了一处房梁附件的阴影之中,身形微动。
“赞颂伟大的光明之神。”
“永夜长存,死神降临!”
也就是在青年祷告词结束的瞬间,年轻人一声低吼,原本还遮遮掩掩的黑暗瞬间爆发,瞬间吞噬了灯火通明的教堂。几乎所有的光明在顷刻间消散,只剩下寥寥几道人影身旁的还摇曳着些许光芒,教堂于此刻成为了黑暗的主场。
“啊啊啊——”
不知是哪个胆怯的修女叫了一声,原本井然有序的教堂顷刻间变得混乱不堪。不幸者被人流推倒践踏时的惊慌叫喊、目不能视的黑暗所带来的危险与恐惧……种种负面情绪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被彻底引爆。不断有信徒或是主教尝试着使用光明魔法驱散身旁的黑暗,却无一例外都铩羽而归。
眼角挂着一丝晶莹的泪珠,安娜捂着在人群推挤下被桌角磕到、正隐隐作痛的脑袋,扶着身边的桌子慢慢站起。
目光所及,四周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置身其中,自身感知被极大削弱,唯有被黑暗放大了百倍千倍的孤独感扑面而来。只有自己身上堪堪照亮一步远的光辉,以及远处微若萤火的几道光芒,在这样的黑暗中堪堪带给人些许活下去的希望与勇气。
“咚!啪咔啪咔——”
还未等少女理清思绪,实木大门便被几名倒飞而入的守卫砸得轰然破碎,连带着大门所在的墙壁也四分五裂、摇摇欲坠。
教堂顶端的水晶灯有如暴风雨中的孤舟一般晃荡不停,似是还未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碎裂的坚硬木片四散纷飞,在黑暗中带起一道道预兆着危险的破空声。
“伟大的存在,不认可这个世界。”
“寂灭终章。”
耳畔骤然传来一道无喜无悲的冷漠声音,就在少女惊愕的刹那,一道恐怖至极的气息便同少女擦肩而过,直指方才站在少女身前的老者。
“啪咧,啪咧……哗啦!”
一击之下地动山摇,教堂内所有的玻璃和水晶装饰先是多了几道了细不可察的裂纹,而后便向着破碎的深渊坠落,最后在不堪重负的哀鸣声中碎落一地。穹顶悬挂水晶吊灯的地方发出几道不妙的开裂声,随即吊灯便如同折翼的鸟儿一般坠落,在地上摔成一地碎片。
白发老者的闷哼声在大理石砖和水晶碎裂一地的清脆响声中几不可闻,空气中隐隐约约传出些许淡淡的血腥味。
碎裂的石屑飞溅,在安娜娇嫩的肌肤上擦出几道浅浅的血痕,伤口渗出几颗晶莹的血珠。直至此时,少女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忙不怠地开始吟唱,试图施展魔法保护自己。
“噗呲噗呲——”
“噌——噗嗤。”
“嘭——”
在被混乱充斥的教堂中,飞刀破空的风声和血肉被刀锋划破的沉闷声响转瞬即逝,就如同大雨天中被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些许水花瞬间湮没在漫天雨幕中。
“嗡嗡嗡……”
在黑暗吞噬教堂的瞬间,教堂四周布置的十数个高阶魔法阵便自动运转,十数道高阶魔法自其中倾泻而出,意图驱散突如其来的黑暗。
压制感知的黑暗终究没能与十数道气息强横的光明魔法抗衡,坚持了十几个呼吸后还是败下阵来,如潮水般退去,教堂之中再一次迎来了难能可贵的光明。
烛火在黑暗侵袭中早已熄灭,仿佛劫后余生的主教和信徒们自发用魔法点亮整座教堂。
不过短短十数个呼吸的时间,原本教堂之中的秩序却早已是荡然无存——空气中弥散着细碎的木屑与浮尘,布满裂纹的大理石砖不复光滑,洁白无瑕的墙壁上一道道裂痕逐渐扩散,地面上零零散散地散落着各种碎片;几十道白色的身影在倒塌的长桌和散落一地的食物中不断呻吟,白色的桌布一角染上了深红色的血迹……
离安娜十数步远的一片阴影仿佛有生命一般开始蠕动,随即一道浑身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影从中缓缓走出,与圣像前的青年遥遥相对。
“咳咳咳……哈,还真是,出乎意料啊。”
萦绕周身的死亡气息渐渐散去,金发的年轻人抬手抹去嘴角的些许血迹,视线在自己左肩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上短暂停留,随即转向了青年藏在背后的右手,再缓缓望向青年身后的两个面具侍从——一人很是随意地握着黑色长刀,刀锋上仍在滴落鲜血;另一人则是双手袖袍破碎,黑紫色的肌肤上青筋暴起。
白发苍苍的白袍老者无声无息地落到青年身旁,背负双手看似风轻云淡,只是金色长袍上那抹殷红的血迹格外刺眼。而陪伴着老者的面具侍从则半个身体埋在废墟之中,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袍已被鲜血染透,早已是生机涣散。
显然,老者身旁的侍从与青年身后的两人的实力天差地别,根本不是一个层级。
与此同时,一道健硕的身影背负着一柄长剑,如同陨石般砸落在年轻人身前,仿佛一堵不可逾越的叹息之墙般矗立在年轻人身前。男人手中长枪贯入地板,砸出一个蛛网状的深坑,本就被战斗波及得支离破碎的大理石地板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随着男人用缠满绷带的右手不紧不慢地拔出钉入地板的长枪,教堂中的气氛肉眼可见地低沉下来,就连空气也仿佛为之一滞。青年身旁的老者死死地盯着教堂中央的两道身影,脸上不复最初的和蔼可亲,取而代之的是如临大敌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