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在没有人看得到的地方，黑色的血液顺着亚瑟的手腕流出，一滴一滴地溅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痕迹，又渐渐淡去。

此刻，站起身的爱德华衣袍碎裂大半，背上创口处血肉翻卷，隐约能看到白色的骨骼，最初的优雅荡然无存。但眼神中的那份凶戾却犹如准备择人而噬的狼王，让人不寒而栗。

“消弭于生命中的光，藏匿于死亡中的影。”

“光影无痕！”

吟唱的同时，爱德华死死瞪着两位大主教，随后扬起鲜血汨汨的左手，狠狠抓下，周身的戾气近乎凝成实体。

“嗤。”

一道微乎其微的物体切割声在空气中弥散，似乎预兆着些什么。

“噗通。”

就在吟唱结束的瞬间，毫无预兆的，离爱德华最近的两位银袍主教骤然间身首异处，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殷红的鲜血自颈脖中汨汨流出。

脸上突如其来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随手一摸便是满手鲜红。看着因银袍主教身首异处而惶恐不安的众多信徒，西修斯脸上的刺痛更甚。

还不等西修斯有下一步行动，教堂中为数不多幸存下来的建筑骤然自底部裂开一道肉眼难辨的裂缝，而后逐渐扩大，最终在某个瞬间骤然倾塌，化作一地废墟。

虽然教堂倒塌而产生的碎块对主教保护下的众多信徒不会有什么影响，但这无疑是狠狠打了教会的脸，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下一刻，教堂远处十数座拱卫的塔楼骤然间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随后在众多看热闹的平民的目光注视中轰然倒塌，殃及附近的几座不幸的房屋。

接二连三的建筑倒塌以及那些声势浩大的刀光剑影，混杂着盘旋空中的鸟群的哀鸣，使得这座城市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混乱之中。

忽然，似乎是感受到了某些恐怖的存在，空中鸟群的悲鸣戛然而止，转而四散纷飞，原本喧嚣的夜空转瞬间一片死寂。

“吼！”

远处的黑夜中骤然炸响一声巨吼，下一刻，教堂上方被点亮的一小片夜空再一次被黑影遮蔽。

笼罩着教堂区域的尘埃在巨大翅膀的扇动下尽数散去，而夜幕中的来者也显露出真容——一头体长超过五十米，全身覆盖带有金属光泽鳞片的黑色巨龙，此刻正扇动翅膀悬停在半空中，金黄色的双眼如同巡视领地的君王般扫视着下方，鼻尖喷吐出的气息化作一道白色气流。

“西修斯，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爱德华半个身子隐没于阴影之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不断滴血的手中仍是握着那把没有影子的刀。

“这次，就当是利息了。”

爱德华在完全隐没于阴影前，回头扫了一眼西修斯脸上一指长的创口，随即双手一拉，连同亚瑟和安娜三人便瞬间消失在教会众人眼中。

与此同时，黑龙的脊背上，一大一小两团阴影正缓缓蠕动，不一会，亚瑟扶着浑身鲜血淋漓的爱德华和昏迷不醒的安娜自其中现身。

“呸，西修斯这老不死的下手还挺狠，”爱德华狠狠地吐出一口饱含鲜血的唾沫，一脸不忿地盯着下方的教堂废墟，“莫斯特，我们走。”

“吼！”

黑色的巨龙腾空而起，不一会便消失在漫无边际的夜色中。

教堂废墟中一片呻吟声，部分主教和信徒们正忙着救治伤员，还有一部分则忙着用魔法重修教堂。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全然没有庆典开始时的那种神采。

忽略了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西修斯径直来到手持黑刀在圣像旁袖手旁观的“面具侍从”身前，开口质问道。

“萨尔萨斯，自始至终，你似乎就出过两刀？”

听见西修斯更近乎于质询的询问，萨尔萨斯显得很是惊讶，看了眼身侧默不作声正准备离开的另一位“侍从”，又笑了笑，只是笑容中透露出几分危险的气息。

“呵呵，西修斯，我们只是卖力，而不是卖命。”

“杀了亚瑟他们，下一个就该是与教会作对的萨尔萨斯了，对吧。”

“萨尔萨斯，你真的想与教会为敌吗？”

“我不介意向更弱者挥剑。”

无视了西修斯铁青的脸色，萨尔萨斯很是随意地扯下身上面具和白袍丢在地上，而后跟上另一位离去的身影，丝毫不在意长袍沾上了尘土或是鲜血。

“‘人间浮屠’萨尔萨斯，很好，我记下了。”

看着萨尔萨斯逐渐远去的背影，西修斯面不改色地捏碎了手边的一个杯子。

白发苍苍的格罗姆从人群中走来，染血的长袍显得苍老的面容有些疲惫。

“老师，我们的计划，还要进行吗？”

在西修斯身后站定，格罗姆弯着腰，恭恭敬敬地请示道。

西修斯没有说话，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祭品桌上一个被啃了两口，与周遭物品格格不入的苹果。

来到桌前，西修斯伸手拾起那被啃了两口的苹果。被拾起的刹那，本来安然无恙的苹果骤然裂开，露出饱满丰厚的果肉下，那被虫蛀得千疮百孔，逐渐腐坏的内核。

沉默……

良久的缄默后，西修斯终是缓缓开口，像是自言自语。

“十阶的‘空洞骑士’，九阶的‘提灯死神’，真是让人头疼。”

“继续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老师。”

与此同时。

“呵，去他的光明教会大主教，打不过居然还叫人。”

爱德华趴在巨龙脊背上，听凭亚瑟为自己处理背上的伤势，不时倒吸几口凉气。

“嘶，你轻点，轻点！”

“啊啊啊啊，疼疼疼，停，停下！”

无视了爱德华带着几分浮夸的表演，亚瑟面无表情地绑好最后一根绷带，而后便盘坐在原地冥想，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

爱德华摸着背上和左肩处缠着的厚厚一层绷带，脸色黑得像是锅底，偏偏嘴上还不依不饶地亲切问候着西修斯祖上三代的女性成员，仿佛要一吐胸中不快。

“唉，亚瑟，那女孩呢？”

“好不容易捞出来个纯的，可别半路上没了。”

龙背上高速激荡的风将爱德华的话撕扯得七零八落，也不知道能让人听进去多少。

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亚瑟睁开眼睛看着嬉皮笑脸的爱德华，似是想要看穿对方心中所想。

“她本不该卷进来。”

爱德华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眼神开始变得冷漠，声音也愈发冷硬起来。

“她本该死在教堂的角落里，亚瑟。”

“的确，错的不是她，但总该有人为此负责。”

长久的缄默后，亚瑟托住安娜的脑袋，将一小瓶墨绿色的药剂喂给女孩。随着药剂的生效，安娜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润了几分，呼吸也趋于平稳。

“谁是待宰的羔羊，谁又能看清屠刀落下后的真相？”

仿佛没听见亚瑟的低语，爱德华又换回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似乎方才发生过的一切不过是场逼真的幻觉。

“嘿，我们准备去哪，亚瑟？”

伴随着问题一同而来的，还有一张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纸。

伸手接下这张沾了点血的半神器，亚瑟默不作声地将其夹入一本残破的古籍中，直到看着两者彻底融为一体。

“东边，大陆东部的维安帝国。”

“东部的维安帝国吗？正好，希尔在那边呢。”

“莫斯特，目标维安帝国，出发！”

“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