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不过相逢一笑,前方女冠明显一愣,沉声道:“就因为这个?你一个灵台修为的剑修,就要跟我拼命?你如此年轻,再有个几十年,定是年轻一代的翘楚,为何就想不明白这点?”
风泉抵近,七把有雷霆流转的飞剑直取古井国太子项上人头,但这黄庭修为的道姑,竟然还有空说这么多。
刘暮舟懒得多说,登山之时,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即便不敌,也要亮剑。
答案自然是不敌的,饶是刘暮舟体魄堪比宗师,剑修与雷霆的双重叠加之下杀力惊人,又有十二飞剑作为依仗,斩杀灵台是可以做到探囊取物一般,却依旧远远不是一个黄庭修士的对手。毕竟当时画出来六阶禁身符,是借了九先生浩然正气,以及用一身运道为代价的。
刘暮舟自己心里是明白的,对上黄庭修士,哪怕只是一炼,他绝无斩杀对方的本事。
下一刻,女冠并指而已,一道淡淡灵气便将剑尖抵住。而一道鸟笼状的三阶法器凭空落下,死死护住了古井国太子。七柄飞剑有两把崩碎了剑尖,却也无法冲破鸟笼。
女冠摇了摇头,并指一弹便将刘暮舟击退数丈。
她将那只是放在身后,手臂却颤抖不止。
毕竟是雷霆,就方才沾染的那一丝而已,便使得她一条手臂酥麻无力。
此时此刻,女冠心中多少也有些震惊。
不过一变就能如此,待他灵台三变修出玉台之后,岂不是能与寻常黄庭交手而不落下风了?
反观刘暮舟,虽然没有当时在黄术手下那般狼狈,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女冠皱着眉头,沉声道:“梅近水已死,但他所积攒的功德,将会为古井国敕封九位神灵。你若杀了太子,不光要去书院吃甲子牢饭,还会将破坏古井国风水,届时天灾人祸降临,这便是你想要的?为报一人之仇,陷一共百姓于水火之中?”
此时那位太子也总算是缓过来了一些,可他一皱眉,沉声言道:“祝小夏,你不杀他,与他废什么话?”
女冠猛的转头,皱眉道:“你闭嘴!”
可就是这一转头,刘暮舟便持剑欺身而上,祝小夏赶忙侧身,却恍惚之中感觉到一股子……龙威!
只见刘暮舟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拿着一把褪色红伞,径直捅向鸟笼。
在红伞接触到鸟笼的一瞬间,祝小夏慌忙收起鸟笼,瞬身上前,一把拉过太子,使得刘暮舟又跑了一趟空。
祝小夏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把伞,又抬头看了一眼刘暮舟,紧接着便怔在原地。
待刘暮舟转过头之后,祝小夏这才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想要做成大事,去保住这个人世间,总会无意间伤到路边的蚂蚁。死一千保一万甚至十万,你不懂这个道理么?”
刘暮舟往前走去,他不知道这女子为何突然手,连杀意都消散殆尽。但听见女子所言,刘暮舟便嗤笑一声:“这个道理没道理,梅近水无需敕封就在这古井国处处有庙。若是善恶不分,谈什么大事、天下?”
祝小夏深吸了一口气,呢喃道:“为何……如此迂腐?想去哪里,走到便是了,为什么要在意是怎么走的?”
那位太子怒道:“你在做什么?杀了他!”
就在此时,一柄雷霆飞剑掠过,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贯穿了古井国太子头颅。
刘暮舟一皱眉,不理解祝小夏为什么不阻拦了。
“这不是迂腐,若路上害人太多,到了也白到。”
而祝小夏只是微微低头,呢喃道:“我们记事起便在为那个目标而努力,我八十三岁,为此努力了七十年,终于等到你了,现在你告诉我,到了也白到?”
刘暮舟一愣,“等我?你说什么?”
恍惚之中,刘暮舟想起在朱草郡时红伞自行钻出后,姜小寒与耶律焕承身边那个女人几乎同时出现……她们是要保护我?
刘暮舟一皱眉,沉声道:“那个什么渡龙一脉?你也是?”
可祝小夏自嘲一笑:“既然是你要我死,我死便是了。但梅近水是我所斩,与孩子无关,求公子莫要与孩子计较。这是他仅剩的一株带有灵性的梅枝,交给公子吧。即便如此,小夏还是要祝愿公子,最终能走到目的地,也能保住这片陆地。”
说罢,只见祝小夏翻手取出一枚上刻渡龙二字的青色令牌,都没等刘暮舟再次发问,便猛的抬手拍在胸口,自断心脉而亡。
刘暮舟眉头紧紧皱起,可再想发问时,已经无处可问了。
他万万没想到,憋着一口气登山,都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可要杀的人,却自杀在了他面前。
而且……她在说什么?什么叫我让她死她就死?
行宫乱成一锅粥,所谓禁军又哪里敢上前,毕竟在他们眼中,刘暮舟便是高高在上的神仙。
刘暮舟挥手收起令牌与梅枝,转身之时,却见个穿着粉色棉袄的小姑娘怔怔望着自己。泪水在小姑娘眼眶打旋儿,泪珠之中有恨意、杀意,但更多的,还是悲伤。
不知为何,刘暮舟有些害怕与她对视。可再一转头,手持兵刃的官兵竟是连连后退。他们的眼中,是害怕、惊惧。
一时之间,刘暮舟觉得自己成了大恶人。起码在小女孩与那些官兵眼中,自己就是。
又一转头,几个穿了衣裳却如同没穿一般的年轻女子正望着自己,可她们眼中,却是感激。
一瞬间,刘暮舟清醒了些,不再惧怕与小女孩对视,而是直直望着她,沉声道:“我叫刘暮舟,你可以记住我的名字,将来要找我报仇的话,来便是了。”
小女孩咬着牙,抬起手抹掉眼泪,以凶狠眼神望着刘暮舟,想掩饰哭腔,故而声音变得极其小。
“你也记住!我叫祝双儿,我早晚会杀了你给我师父报仇的!”
刘暮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成为别人报仇的对象,可他也只能点头,轻声道:“我等你。”
也是此时,一道剑光骤然坠地。
裴邟一转头,便瞧见那位古井国太子倒在血泊之中。
他嘴角抽搐,气笑道:“你他娘……还不快跑?等着被关去学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