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敲了两下木头门,沈蝉才看见那是指挥室。
“给我哥一点鼓励,他在维也纳也没这么紧张。”
何欢在沈蝉耳边低声说。
然后一把推进门,走进室内。
何弦正在静坐,听到何欢的声音并没有睁眼。
“哥哥,阿蝉来给你加油了,还带了花。”何欢看哥哥不睁眼,得意地拿出了杀手锏。
只见何弦一个猛子从椅子上弹起,他几乎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先是用手心挠挠后脑勺,接着借机在裤缝上擦掉手心冒出的汗,最后才慢慢走到沈蝉面前。
沈蝉笑着递出向日葵:“祝你演出成功。”
“谢谢。”何弦的自来卷长长了,在头顶扎了一个小丸子,在沈蝉眼中有那么一点可爱。
沈蝉的笑脸映在何弦眼底,年轻指挥的心,再一次难以平静。
“我们走了,还有一小时,大哥你加油!”
沈蝉的孕肚在后台十分显眼,何欢不理睬其他团员的目光,大大咧咧地找了个沙发给她坐,然后自顾自拿出沈蝉放在包里的保温杯递到她手心。
“你来了,我哥肯定高兴坏了。你不知道他前三次彩排多紧张!”何欢一边盘腿坐着,一边用目光扫视后台的团员。
乐团成员们有的在排视频,有的在低声练琴,还有的甚至在睡觉。
“我看他们很轻松啊。”沈蝉说。
“还不到时间,开场半小时才会兵荒马乱。”
沈蝉注意到一个手拿小提琴的女人已经刻意扫视了她好几眼。她低声对何欢说:“不是我打扰了你们吧。我看她总是看我,眼神不善。”
何欢抬眼看向那个女人,女人不动声色的把一块布放在下巴上,然后假装开始练琴。
“她啊!追我哥追的紧。看见个雌的进入我哥的视线就不乐意。甭理她。”
何欢不自然的笑了笑。还是在工作人员到来之前离开了后台。
两个半小时的演出完成度非常高,一身燕尾服、长身玉立的何弦在舞台中央闪闪发光。
第二次安可时间,一直沉默的何弦忽然拿起主持人的话筒:“下面这首曲子献给沈蝉女士。”
说完,他在全体乐团成员惊愕的表情,和台下观众愈来愈热的私语中缓步走到钢琴前,钢琴师早已经起立,双手放在何弦肩膀轻轻一按。
何弦修长的手在黑白键上微微颤抖着,台下观众看到钢琴师的手,一时间表现出了专业听众的素质,纷纷按捺住自己的八卦之魂,安静下来。
那不知被何弦练习过多少遍的曲子从指尖流出的时候,沈蝉的心还是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那是舒曼写给爱人克拉拉的“情书”《梦幻曲》。琴声温婉流畅,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恬静的气质,轻抚过每一个听众的心,一时间,大厅里安静地只剩下何弦的琴声和听众自己的呼吸声。
沈蝉感到自己的眼眶在发热,她的余光掠过左边坐着的女士,老人穿着灰色段子长袍,正拿手帕不断地按压眼角。
即使是一封写给别人的情书,也能触动女人的心肠。那,就是爱的力量。
何弦的手彻底离开了黑白键,场内观众还沉浸在他写就的情书里,久久不能自拔。
几分钟后,不知从哪里首先传出了热烈的掌声,接着掌声排山倒海一般向舞台袭来。
人们纷纷起立,毫不吝啬地把自己的掌声送给台上年轻儒雅的指挥家。
沈蝉在人群中看向何弦,她不得不承认,何弦天生属于舞台。台下的他有多木讷沉默,台上的他就有多才华横溢。
雷动的掌声里,何弦一直看着沈蝉的方向。他只有在这时才敢光明正大地看她,他知道她分了手,他知道她怀了孩子。
他的缪斯终于恢复了单身。
他看到她在人群中悄悄躬身离开座位。他也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