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亦并未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梨梨有些茫然的眼神触碰到顾子亦尚未褪去怒意的眸子，不由得一愣。

心里极快地闪过什么，没来得及抓住。

殿下怎的如此生气，是在气弟弟性子太过跳脱么？

除此之外，梨梨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其他的理由。

顾子亦将一碗甜酒汤圆放置在梨梨桌案上，不再理会那边心有余悸的某人，轻声道：“军中粗糙，只有这个是甜的，趁热暖暖身子。”

梨梨眉眼弯弯：“已经很好啦，谢谢殿下。”

“嗯。”

见到梨梨轻柔地笑，顾子亦心中那点波澜才被抚平。

顾萧然又要过来，被追风直接拦住，顾萧然还没闹腾，便被冷汗涔涔的李武拖住往后面拽去：“哎呦世子爷咱们也去弄些吃食吧？”

顾萧然：“谁要吃啊李武你干嘛呢放开小爷！”

梨梨笑出声来，没忍住道：“世子殿下还真是可爱。”

傻的可爱。

顾子亦挑眉：“梨梨喜欢这种？”

梨梨吓了一跳，意外地对上他深沉的眼：“殿下这是在说什么，殿下可别打趣我！”

她生怕顾子亦又动了给她找个好夫婿的心思，就差把避嫌两个字写在脸上了，“梨梨只是觉得世子殿下出生皇家还能有如此洒脱的性子，实在是幸运。王爷和王妃一定十分宠爱世子殿下。”

“嗯，皇叔仅此一位嫡子，自然是疼爱些。”

顾子亦边说，边看她。

梨梨没由来的有些心虚，刚刚没抓住的东西好像又溜走了一遍，梨梨胡乱点着头，一股脑去吃碗里的汤圆。

甜甜的滋味在口腔里爆开，直达她的上颚、鼻腔（不是）......

两人心照不宣的都没提起之前的小插曲，顾子亦神色自若，仿佛刚刚真的只是单纯去替梨梨准备甜食。

沈梨梨这个名字在边关还挺有知名度的，谁人不知如今南林郡的稻子长得比江南那边还要好全都是仰仗这位啊？

特别是红鹰军内部，更是流传了各种自家太子殿下和这位沈小姐两小无猜的故事。

红鹰军是威武大将军的亲兵，太子殿下是威武大将军的亲外孙，无论是在红鹰军内部还是外人眼里，红鹰军日后就是太子殿下的囊中之物。

因此，红鹰军十分关注自家殿下的动向，只是红鹰军管理严苛，沈小姐又低调，他们还从未见过沈小姐本人。

今日，殿下竟然把人给带来了，还亲自跑前跑后就为了给人家准备一份甜食来暖暖身子。

众人明里暗里多有调侃，只是不敢明面上说。

梨梨吃了小半碗，有些腻了，便打算歇一会儿再继续吃。

一场比武恰好结束，锣鼓声再次响起。

一个人从边缘处辗转靠近过来，梨梨十分敏锐的捕捉到了，借着放瓷碗的功夫侧头看过去。

隔着稀稀散散的人群，梨梨对上一个有些陌生的眼神。

一个文官打扮的男子正处在高台后方边缘处往这边望着，一副殷切的模样，见梨梨看过来先是一怔，而后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梨梨愣了愣，随即得体的浅笑着点头回应。

没让她疑惑太久，这人避开人群一路过来。

顾子亦抬眸，看清楚来人之后道了句：“王大人。”

态度说不上热络，也不算疏离，总归是没有和黄将军那般亲近。

王飞咧嘴一笑，露出自己有些发黄的牙齿：“太子殿下。”

人到跟前了，梨梨自然也是要行礼的，只是她不知此人身份，便简单福了福身。

王飞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抬臂要去扶她起来，又反应过来这不合适，一双手尴尬地晃了晃，干脆往旁边一站：“使不得使不得，沈小姐乃千金之躯，怎可对我一粗人行礼。”

“王大人说笑了，将士们保家卫国堪称真英雄，在此处的皆是对国有功之人，怎么受不得了？”

王飞笑了两声，顾子亦神色淡淡的，嘴角的弧度也是淡淡的：“王大人有何事？”

王飞摆摆手，语气放松了些：“早就听闻沈小姐大名，沈小姐所作所为可着实是惠及百姓啊！不已，沈小姐虽年幼，可臣确实是敬佩不已，因此臣一听说殿下今日将沈小姐带了过来便特意前来一睹尊容。”

梨梨闻言还颇有些诧异，她当然能料到旁人对她的态度，可这王大人嘴上说着敬佩，她却一点都没感觉到。

抬眼看了看，看见对方憨厚的笑容之下是有些精明的眸子。

梨梨了然。

梨梨也没多想，毕竟她只是个小孩子，对方兴许也只是说些场面话，这场面话对她来说已经很客气了。

一时间没人回话，王飞似乎有些尴尬，便自顾自找起了话题往下说。

“这是甜酒汤圆吧？”王飞瞧到桌上的东西，便逮着桌上的东西说了，“甜酒温和，最适合姑娘家了。这大冷天的，喝一碗暖酒确实是舒爽啊！”

梨梨余光扫了眼顾子亦，见他没有搭话的意思，只好笑着附和了一句：“是呢。”

王飞没听出梨梨的客套似的，继续道：“这甜酒军中倒是不少，汤圆可稀罕啊，殿下专门为沈小姐做了碗甜酒汤圆，可见殿下对沈小姐的宠爱。”

梨梨：？

好奇怪，做碗汤圆就是宠爱了？

这人为了说些奉承话讨太子殿下欢心可真是没顾及她。

不过想想顾子亦一个尊贵的太子殿下，种种迹象来说对她确实是特殊了些，也不怪旁人会这么费尽心思地从这方面奉承他。

梨梨闭麦了，有些不悦，却也没表现出来。

王飞观察着顾子亦的表情，有些小心翼翼，投其所好的讨好隐隐露馅。

顾子亦蹙眉，从容道：“孤视沈小姐为知音，一碗甜酒汤圆算不得什么。”

王飞见他面色不虞，连忙赔罪：“是是是，是臣多嘴，臣多嘴了。”

梨梨又脚趾抠地了。

好尴尬，什么时候能结束这尬聊？

好在这时下面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强烈的起哄声，士兵们兴奋地说了什么，目光都看向一处。

高台上的众人也把视线投向了那边，想看发生了何事。

顾子亦和梨梨也是，两人都并未把方才的不愉快放在心上，也看向了人群之中。

王飞是这军营里为数不多的文官，乃四位粮草官之一，顶上还有个仓场总督。

称他一声王大人，实际上在这军营里却算得上是地位最低的那一批，又没什么实权。

一眼望得到头的仕途，急切地想要抓住机会讨好顾子亦这个“顶头上司”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