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山西去五百里，天一门下，自然山道。

烈阳当空，山中还是一片云飘雾绕的景象，白鹤鸣翔，黄鹿呦呦，茫茫如仙境。

一条通向天一仙门的阶梯依山而建，九转十八回，求仙问道之人络绎不绝，终是放弃在绵延无限的山梯上，难见仙人真迹。

周诚已经在这山道上行了三天，采购而来的粮食已经见底。

“早知道多准备些了，这仙人也是闲的，把路修这么长干嘛？就不怕自家弟子都到不了山门吗？”

自己三天前就到了自然山下，见山下立有“回头”二字劝导，听闻仙路漫漫，自己特意把山下所有摊子的美食都采购了一遍，生怕委屈了自己的五脏庙。

刚上山时，人群摩肩接踵，有来拜师的、有来求医的、有来挑战的，不一而足。走了约莫半天，身后人已经不多了，又过了半天，整个山道上只会偶尔见到一两个人影。

自己前面还凭“玉女步”赶路，后面直接借着山道练习《八步赶蟾》*，反正路还长，不好好练习一门轻功身法太可惜了。

周诚看着依旧远在云雾之上的天一山门，吐槽不断，也想过直接爬上高山，可惜高山上是一道又一道山梯。

周诚看着已经被自己洗去血迹的令牌，叹息道：“陈兄，莫怪我不讲信义，实在是你这仙门太遥远了。”

自我消解顾虑，周诚望着茫茫山道，当即准备下山去。

可就在脚刚踏出的第一步，周诚脑中好像有一片白幕闪过，眼前的景象好像有点不同了。

是错觉吗？

第二步，第三步……第八步踏完，周诚每一步都走得极慢，脑中机灵不断，可就是想不出是什么。

太玄乎了，周诚决定先坐下休息一会儿。

山下，山上，遥不可及的山门，绵延不绝的山梯，还有什么……

“回头！”

是山下的回头碑！

周诚站起来，看向前方，是无尽的向下延长的山梯。我已回头，又该如何？

索性闭上眼睛，封闭五识。提胯大步向前，一、二、三……八、九！

九步走完，周诚脚下不再是坚硬的山梯，而是一片柔软的草地，当即解开五识禁锢，一直远在山涧中的鹿鸣鹤唳就在耳旁。

睁开眼，苦苦追寻的山门就在眼前，牌坊上挂有“天一”二字，下面两个道人悬空打坐。

原来，整座自然山就是一个幻阵，上山之人在山梯上一直走时不会走到尽头的，只会逐渐迷失在山中，待到体力不支被巡山弟子送出。唯有回头，才是破开阵法所在，还需是不随山梯行走的回头路。

周诚是第一次见识到阵法奥妙，被惊得合不上嘴，亏方华之前还问自己会不会阵法，这是我能会的东西吗？

见有人前来，其中一人收功上前迎接：“敢问小友来我天一门，所为何事？”

周诚取出令牌，恭敬道：“特为故友天一门陈漳传递消息，请仙师代为传话。”

“伯卿师侄？”那人狐疑地看向周诚，告退一声：“还请小友在此等候片刻，我去门中唤人前来认领。”

周诚无聊的在山门前踢石子，心想：这么大个仙门，也没个茶摊招待处的，懂不懂“远来是客”的规矩啊？

不久，山道上闯来一个满脸胡茬的大汉，一进到山门就开始骂骂咧咧。

“你们天一门这帮臭书生，搞个劳什子山啊水的灰蒙蒙的，让大爷一顿好找，还不快滚出来受死！”

遗留在山门前的另一人，收功前来解释道：“风道友，此阵乃是仙门六十四阵中的‘山水蒙’阵，你不修经典，如何来怪罪我等？”

那风姓大汉哪管这许多，手中唤出大刀靠在接引人的肩上，嘴角缺缺：“说够没有？说完了就去死！”

大刀直接割下接引人的头颅，看着在原地伫立的尸体哈哈大笑，这才注意到一边的周诚，狠声道：“小娃娃，你不怕我？”

“怕啊！怕的要死！”周诚漫不经心的回答：“可我又跑不了，只能待在这里了。”

“哇哈哈哈！消遣我？你有种！”大汉绝杀刀气一招直扑面门。

周诚不慌不忙，脚下偷偷运起内力，只要情况不对就立马跑掉。

在刀快到周诚身前时，原本失去头颅的接引人动了起来，单凭一只手抓住刀刃，不让大汉再进一步。

果然，这接引人的道行不低，那个头颅不过是个障眼法。原先被砍下的头颅化作云烟散去，重新凝聚在那接引人脖子上。

接引人平淡的话语中终于有了几分火气：“风道友，这位小友来我山门传信，便是我门中贵客，还请你自重！”

大汉收回刀，玩世不恭的坐下：“你们这帮穷酸书生就喜欢玩这些虚，你觉得那小娃娃需要你出手吗？”

“无论如何，能到我山门前，便是客人，决计不叫你胡乱伤人。”接引人也看出周诚有些功夫在身上，但他不会拿一个人的性命去赌风道人能及时收得住刀。

简单的插曲过后，原先进去天一门中的接引人领着两个中年人出来。

在确认周诚带来的令牌无误后，地位稍低的中年人上前行礼。

“在下乃伯卿堂兄长陈谡陈愚山，这位是吾师灵溪道人。小友一路辛苦了，请随我至门中一叙。”

周诚挺想进仙门一观，但看到一边来找事的大汉，放弃了这个念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多谢盛邀，我不过是为陈兄带来他已身死的讯息而已，既已带到，我便不久留了。”

陈谡手臂一伸搭到周诚肩膀上，竟然可以延长到两人长，周诚回头看见，心头都有点惊悚。

“愚山，不可无礼。”灵溪道人出手劝阻道：“还请小友告知陈伯卿死因及尸骨所在，我等自会为其料理后事。”

周诚沉默了，总不能和他们说你们的门人死在了凡人手里，还是我动的最后一刀，最后骨灰随便找了个地埋了吧。

周诚还在思考怎么编一个好理由，一旁的大汉闲不住，出口揶揄：“灵溪老儿，是不是你门人下去看见谁家漂亮姑娘，拐起跑了，道行不行被人抓回去给打杀了！”

周诚看着大汉这八九不离十的说辞，眼睛突然冒起了光：“确如风姓大汉所言。”

所有目光瞬间锁定住那大汉，不怕你胡说，就怕你胡说还说对了。

陈谡出口询问：“小友不可胡言，吾弟两月前刚送内人归宁，且向来洁身自好，如何会像风道友所说那般颠倒性格？”

可事实就是如此啊！周诚一阵无语。

眼神诚恳地看向陈谡：“这位大叔，你的心情我理解，可陈兄确实是贪恋红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