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彦公剑(2 / 2)晋室风云之汉儿不为奴首页

张重华银牙咬碎,几次忍不住要暴走,但最终却强迫着自己压下了心头的恨意,他心里明白,眼下时机尚未成熟,贸然和张祚翻脸,非但不能扳倒张祚,只怕局势还会进一步恶化,真要到了那一步,自己反而枉自二世为人了。

待众人问安完毕,张重华这才平复了情绪,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脚,但觉脑海中神思泉涌,好似多了一些此前从未触碰过的东西,后世千百年的场景,王朝更迭,时代产物,发展与进步,如流光掠影,闪电般在脑海中一一浮现,这种微妙的变化让他极为受用,好似世间万物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心中虽然惊异,却也没有时间去探寻。龙津渡失守,金城被围,姑臧门户直接暴露在羯胡的铁蹄之下,眼下正是凉州的生死存亡之际,是战是和,再也容不得迁延。

“众位爱卿想必已经知晓前线局势,今日闲话不叙,只议一件事——本王决意起兵抗敌,所议者,何人可为将以退敌兵?”

话一出口,堂下文武顿时一片哗然,各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止。

张重华冷眼旁观,自顾自端起案几上的茶水细细品味。不是多数人力主求和么?如今局势已然到了最坏的局面,那本王偏偏再给你们来一个单刀直入,看你们如何应对。

一口茶水咽下,尚书郎阴塬首先出班,高声道:“大王,万万不可!如今金城被围,羯胡势大,我凉州地辟民少,如何与敌?若战端一开,只恐生灵涂炭,祖宗基业尽毁。”

张重华看得真切,阴塬出班前,频频与张祚眼神来往,只此足见他便是张祚用以冲锋陷阵的马前卒。看来,阴氏一族被姑臧士民私下称之为武功豪族,智短匹夫,并非不是没有由来的。

心中冷笑,不置可否,淡淡地道:“诸位爱卿还有何说?不妨一并奏来。”

内史赵长出班道:“大王,微臣赞同尚书郎之见,眼下先王新丧,金城被围,旦夕有破城之险,凉州境内已然人心大乱,兵无战心,此时若再与羯胡交兵,实非所适宜也。”

牛旋厉声道:“羯胡已经打到了家门口,我等尚自苟图偏安,是何道理?依内史之见,与羯胡求和,称臣纳贡,便是保国安民之道乎?”

牛旋官拜折冲将军,乃主战派之一。

“你……”赵长大怒,牛旋话中讥讽之意,他如何听不出来?尤其当着张重华和一众文武官员的面,这让他颇下不来台。

“本王说过,事急从权,今日只议将。诸位爱卿如此争执不下,何时是个头?”张重华摆了摆手,止住了两人争论,道:“既然如此,本王倒有一个主意,殿内文武,主战者皆站在左首,主和者可站在右首。”

此言一出,一众文武尽皆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依言迅速分成两排站定。

右首一排,不用说,自然是以张祚为首,大小官员约莫十五六人。而以宋混为首的主战派则不过寥寥五七人,双方人数极其悬殊。

张重华心中感叹,缓缓站起身来,喝道:“剑来!”

一声令下,静候多时的尉缉立时捧着一把外形朴实无华的长剑快步走到张重华身前,恭敬地高举过头。

场内文武,但有见识者,立时便认了出来,便是一脸阴鸷的张祚陡然见了,也禁不住脸色微变,惊道:“彦公剑?”

张重华接过长剑,面向一众文武,朗声道:“想当年,先祖士彦公凭此剑单骑入凉州,外御胡虏,内平盗匪,兴业施教,崇文立学,是何等英雄?成逊公继位,总控诸戎,能断大事。及至先王公庭公在位,亦能保境安民,争霸于乱世。”

张重华目光凿凿,转头对张祚道:“王兄,想你我祖上如此雄才,难道到了你我兄弟这里,便要做那亡国之人不成?”

张祚心中惊异,迎着张重华清朗的眼神,却像是看到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水潭,心中暗思这往昔一向懦弱的胞弟今日怎地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不仅言语间沉毅果决,眼神中竟然暗藏着一丝骇人的凌厉,让人不敢仰视。

张祚心中惴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诸位爱卿想必清楚,羯胡本来从属匈奴,实乃化外异类,历来凶悍嗜杀,残暴至极。自石氏起兵以来,每取下一座城池,无论是战是降,城中我汉家百姓均被屠戮殆尽,十室九空。自石氏占据中国以来,千里中原,白骨露於野,鸡犬之声不闻。诸位试想,羯胡大军临城,纵然我等诚意请降,以羯胡之凶性,又岂能罢休?一旦抛戈卸甲,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局面,届时不但金银财货难保,便是我等家中妻儿老小也难逃凌辱。果若如此,宁不奋死一战,以求活命乎?”

宋混双目赤红,颌下白须飘动,厉声道:“大王所言极是,我等头可断,血可流,也不绝不降于化外异族。”

此言一出,张植、牛旋和杨康等几位武将亦齐齐厉声高叫:“我等皆愿追随大王死战不降,生死无悔!”

张祚嘴皮动了一下,正待说话,却见张重华神情凌厉,将彦公剑高举过头,厉声道:“本王今日请出彦公剑,便是要正告诸位文武,本王心意已决,绝不与羯胡同日月。自今日起,再敢有言和者,与此案同!”

话音一落,手中长剑一闪,案几已被一剑砍为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