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多少还要着脸面，不敢拐卖小孩。可那个年代，怎么会缺孤儿呢？这里渐渐就变成了福利院。起初，孩子们除了被‘抽血检查’的次数多点，一切看着都很正常，大家都好好地活着。就算抽血有些什么副作用，那个常常饿死人的年代谁能看出来缺血和营养不良有什么区别。倒不如说，那个人家大业大，这些小孩子反而还比外面的孩子看着壮实。”

“可惜好景不长。这样过去十年，他越发老迈，花费的金钱越来越多。你猜猜后来怎么样了？”

胡青把盒饭放在胡安身旁，盘腿坐下。

“他事情败露被人推翻了？”

“呵呵，有什么败露的。”胡安摇摇头，“他收养这些孤儿长大成人是真，抽血这么点事情，比之让他们健康成人，孰轻孰重？那可不是现在这个年代，如果大家知道抽抽血就能健康活十八年，我想把这位真正的李老太爷捧成圣人也不为过。”

“不卖关子了。你也猜不到。他收养了一个天威军的遗孤，孤儿院就被狗腿子们血洗了。白老太爷当时正要撤离镜海湖，听说这件事就想要想办法救出些孩子们，结果来得晚了，白老太爷也只救出了你李爷爷。”

“所以李爷爷就是这个遗孤？”

“不知道。”胡安叹了口气，“那么多孩子，谁又知道是不是就这么巧呢？就连遗孤这件事情，都是这帮狗腿子们说的，谁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呢？说不定只是想要抄他的家罢了。”

胡青怔怔看着被白布盖上的藤椅，“但他就是李三思，也接过了这孤儿院。”

“你李爷爷十年前跟我说过，他怕再有人养起一群孩子们做吃人的勾当，索性用李姓来接过这个孤儿院。他说他活不到不吃人的世道，但是总归不该吃孩子，吃就吃他这种老骨头。化作春泥更护花嘛。你知道他最后和这个李长青最后比较的是什么吗？”

胡青不动，只是张嘴，“他说过，他要不怕死地活得更久一些。”

“是啊，你李爷爷赢了。比那个李长青，多活了三年，加半个冬天和半个春天。”

胡安拎起盒饭，拍了拍胡青的肩膀。

胡青一个人坐着，看着胡安离开庭院。

……

三天后，胡青将自己刻的木牌放在骨灰盒旁，高台下是三天前老人睡着时躺着的藤椅，孤零零地晃着。

胡青背后是胡安口中的莫叔。

“朝生暮死，君子之属。刻得好啊。”莫叔把手按在胡青肩头，站得笔直。

“最近几年的事情，还要麻烦莫叔多操心了，小子去君子城，尽量早些解决这里的事情。”胡青回过身看着莫叔。

“嗯，你尽管放心，欢子都和我说过了。有我和白老太爷，这个地方谁也糟践不了，你就安心去君子城读书，不用顾虑这么多。唉，欢子也是的，这摊子让他接下来也好，收收心扎下根来，我们也都放心。”

胡青只是摇了摇头，再次道过别后，就坐上了前往君子城的火车。车窗外的风景闪烁着，胡青只是看着手头的小册子发呆，册子上面用钢笔写着：

“……君子城，庞文大当家，如需落脚，尽可去寻……”